“想个屁!不想!”
突如其来的一声,将丁瞿二人吓了一跳。
“殿下息怒”,瞿式耜赶忙认错:“臣等妄议天家废立之事,罪该万死,还望殿下恕罪!”
朱由榔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呃,不是,我说的不是那个......”
“那殿下的意思是......”丁魁楚见口气有些松动,便打蛇随棍上,继续问道。
“唉”,桂王殿下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是不是急切了些?”
听这口气,不像是刻意谦虚,反倒是在认真思考登基的后果,二位当朝重臣正要开口相劝,却听身后传来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
“启禀殿下,奴婢有一言,还望殿下恕罪。”
瞿式耜当时就血气上涌,怒目瞪视。
说话的是王大太监,也正因为这个太监的身份,显得此时说的话特别的不合时宜,不合时宜到放洪武年间要拖出去砍头的那种。
咱们这是讨论皇帝登基的大事,你个太监来插什么嘴?嫌命长了是吧?
瞿式耜伸手一指,正要开骂,却被丁魁楚拉了拉袖子,使了个眼色。
这位太监可是思宗旧人,还曾在崇祯朝廷上疏抨击过军国大事,现在在桂王府中更是一等一的红人。之前丁魁楚在劝朱由榔监国这事上失了先机,对王弘祖可是巴结万分,才得了这个首席大学士的位置。
“稼轩(瞿式耜)稍待,且听听如何?”
瞿式耜哼了一声,再不言语。王弘祖见了也不以为意,只说道:“如今陛下蒙尘,江西不保。当务之急,是西去暂避建奴兵锋,殿下登基之事再做筹备不迟。”
朱由榔听这话貌似有些道理,但是......江西到肇庆是多少公里来着?这个年代,应该没有高速公路和装甲师吧?
桂王殿下和丁魁楚没有发话,瞿式耜实在是忍不住了,拂袖骂道:“荒谬!汀州到这里一千多里地,还不说沿途山峦丘陵众多,那建奴是插了翅膀,明天就要飞过来不成?”
“殿下千金之躯,万万出不得一点差错”,王大监不紧不慢,“况且这肇庆城狭小逼仄,如若匆忙行事,反而失了天家体统。”
“臣也觉得王大监所言有理”,丁魁楚不知是贪生怕死,还是懂得投桃报李,顺着王弘祖的话说道:“还请殿下暂避,臣以为,可暂往梧州一行。”
朱由榔听着下面几人争个没完,自己隐隐约约觉得有哪儿不对,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惜自己前世读书读一半,死活想不起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只得回道:“其他人的意思呢?”
不等瞿式耜发话,丁魁楚抢先一步答道:“与臣一致!”
“既然如此,那便照此办理吧。”
不想了,想多了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桂王殿下决定停止分析,毕竟这个脑袋,打灰做题还行,谈政治哪里比得上周围的一群人精?
瞿式耜见争不过这二人,毕竟一个军头,一个权阉,都得罪不起,只得忍下这口恶气。见其他人离去,又回身上前说道:“殿下,此前说要见见臣的学生,不知此刻是否方便?”
“学生?”
原主的记忆已经十不存一,朱由榔对这件事毫无印象,只得问道:“叫什么名字?”
“启禀殿下,叫张同敞,任中书舍人”,瞿式耜知道这位殿下刚晕过,脑子不大灵醒,耐心地解释道:“之前殿下见此人文采斐然,喜爱有加,便令臣唤来与殿下一见。”
“哦,好,让他来吧。”
“臣遵令旨。”
见对方离去,朱由榔挠了挠头皮,自言自语道:“这个人有名吗?怎么完全没印象?”
不一会只见一年轻人信步而来,仪态端正,外形轩昂,朝朱由榔行礼:“臣,张同敞,拜见殿下。”
“起来吧,找个位置坐。”
随口的一句话,却让对方受宠若惊。还没等对方摆好屁股,朱由榔就问道:“接下来准备去梧州,你有什么意见?”
张同敞沉思片刻,回道:“臣以为,如今建奴还在江西,倒不急于一时,若殿下离开广东,反而失了此地的民心。”
“没让你说这个”,朱由榔一点不给面子:“这事儿定得差不多了,你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做?”
“既然殿下心意已决”,张同敞也是个识时务的:“那如今要事有二,一是到梧州之后如何施政,调官、遣将事务繁杂。新到一地,政令如何发出,如何与其他地方联系畅通,乃是重中之重。”
“第二呢?”
“第二则是殿下的护卫。臣见殿下周围侍卫不多,甚至有锦衣卫兼任。此去梧州,当组一成旅,专职守卫殿下,以免路途遥远,恐怕生变。”
这都是老成之言,朱由榔也提不出什么意见,于是随口问道:“刚才听说你是受了荫补的,不知祖上何人啊?”
张同敞一听脸色变得涨红,感觉受了屈辱一般,片刻之后才勉强平静下来,答道:“臣......曾祖父乃是万历年张江陵。”
张江陵......就是张太岳、张居正。
纵览中国历史,与商鞅、王安石并列的三大改革家之一,逝后被赠上柱国,谥文忠,放五千年里都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一个正常的君主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而张同敞与他也才隔了两代,不认识实在说不过去。
朱由榔这二货的随口一问,张舍人顿时想到自己曾祖父被夺谥号抄家的往事,以为是有意侮辱,难怪气血上涌不能自己。
二货王爷知道对方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我之前晕过,现在脑子都不清不楚的,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这台阶给得够大,张同敞连称不敢,完了还补了一句:“殿下应称孤,方合天家礼仪。”
朱由榔这假王爷倒是一点架子没有,直接认错,随后又问道:“爱卿可知兵事?”
张舍人也不谦虚:“回殿下的话,崇祯十五年,先皇曾命臣慰问湖广诸王,顺道调兵云南。兵事略知一二。”
“好!”朱由榔一拍大腿:“反正这段日子也没啥仗要打,这亲军禁卫,就由你来统领!”
“啊?”张同敞愣了:“可马指挥使那边?”
“锦衣卫是锦衣卫,亲卫是亲卫。”
马指挥使就是马吉翔,算是朱由榔前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反派人物之一。前世因为马屁拍得好,在永历后期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
可这种把君主拐出国了,还天天打麻将不干正事的货色,现在不赶紧避开还能干嘛?就跟王弘祖一样,杀又杀不得,那就离这些人远点,积德!
张同敞面色仍有些为难:“那要不要......知会诸位大臣一下?”
“知会个啥啊!”王爷此刻看上去好像有点粗鄙:“乡绅拉个家丁都能自己做主,咱这选个亲卫难道还要别人同意?”
没办法,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舍人也只能点头遵令,谁知接下来听到的第二句话又让自己一愣:
“你听说过李定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