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瞧不起谁?
孙少杰从身上摸出一张单子,从炕桌上推给田福堂。
“甚?”
“彩礼,每只四十斤,共两百只,山、绵各半!”
田福堂倒抽一口凉气。
这得有三千块了吧……不止!
孙少杰的这个操作超出了他的预判,田支书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咋处理。
不过,他很快就看出了不同。
“怎都是半大啷当的,还各一半,有说法?”
孙少杰先赞了一句,“还是叔您厉害!一眼就看出了关键。”
然后继续说道:“过几天就会送到,羊是润叶姐的,养到年底售出,利润归村里……”
田福堂皱眉,“村里是有个饲养场,可哪里找这么多羊的饲料?更不用说入冬以后。”
孙少杰笑了,“会有办法的,您只管交给俄大哥处理就是。”
“说说……”
“俄大哥千金求妻,您伯乐识马,心系集体,引导年轻的生产队长舍小家为大家,变彩礼为投入,研究农村养殖新方法……这也是彩礼的一部分。”
这就有些重了!
其价值远远超过了这两百只羊,已经到了另外的一个层面。
不过又一细想,这操作还真是内涵丰富,越嚼越香,让人回味无穷。
若真是成了事,他是能露一个大脸,但最大的收益怕还是会落在孙少安这小子身上。
当然,他和孙少安赚的都是面子,里子却都给了他闺女润叶。而且到时候一村人都得了好处,怕是都会忍不住对少安和润叶的事唱赞歌哩。
不愧是去过部队的人!
田支书看了眼孙少杰,眼神儿突然有些异样。
“啥新方法?说说看。”
孙少杰耍赖,“这俄哪知道,大哥说他有办法,到时候让他给您汇报。”
“呵呵……”田福堂都气笑了。
好个奸滑小子!边角料都做成了肺片,还真是不浪费一点。
“叔,有一说一。
您刚说俄家里的那些,全都是事实,俄也是那么认为的。
俄家里就是穷嘛。
那是事实,说不说都是,可事情不会一成不变的,有俄们三兄弟在,难不成俄们孙家还会一直穷下去?”
田福堂摇头,“嘴上把式不管用,事实说话能服人。”
孙少杰点了点那张货单。
“从这里开始,两年,还你一个吃公家饭的女婿。”
“不成怎样?”
“怎样都成,随您老处置。”
“好!你娃就这点好,实诚!”
进来添菜的润叶妈听了,禁不住撇嘴——少杰娃是不错,但说他“实诚”……属实有些违心。
这些年来,双水村里被他坑苦的娃子们,怕是都不会同意。
她判定,娃他爸应该是喝多了。
眼见着老伴儿要掉坑里了,她有心想提醒一下,但见少杰悄悄双手合十告饶,又想起女儿的心思,便也作罢了。
这老东西精能,也不一定会吃亏。
孙少杰见老家伙终于同意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嘴里开始跑火车。
“叔,您是过来人。
想当年跟俄婶子那也是情投意合,后河湾里也花前月下过的,您得承认,男女在一起,前提是要有感觉,俄大哥跟润叶姐,这一点像您老当年。”
润叶妈拍了孙少杰一巴掌,“臭小子,瞎白话,乱编排个啥。”
“俄咋能不知道呢。”
田福堂叹气,喝了一口酒,“润叶这几次回家来,慌慌乱乱,心神不定,动不动就跑出去了。
就在今天,还在光天化日下坐在河滩地里谈恋爱哩!
但是,少杰啊,感情能当饭吃?”
孙少杰猛摇头,像拨浪鼓似的,“虽说有情饮水饱,但俄更相信‘贫贱夫妻百世哀’,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再没有个好的。”
“看,你也是同意叔的话哩,好娃子,这点像俄,实诚!”
润叶妈正出门时一脚蹭在门槛上,差点摔倒,忙扶住窑门。
哎呀,老东西太不要脸!
孙少杰随声附和,“必须的,虽说现在时兴男女婚姻自由,可不能自由得没框没架,没棱没沿嘛!
叔,您说是不?”
田福堂大悦,很有知己之感。
“谁说不是呢,说得好!有见识!来,咱爷俩走一个。”
两人碰了一杯,田福堂一饮而尽,觉得今天这酒喝的贼畅快。
孙少杰起身,边倒酒边说,“叔,俄也是年轻人,身为年轻人,俄要补充一点……”田福堂摆手,“说说,叔喜欢听你娃子讲话哩。”
“正所谓‘莫欺少年穷’,年轻人最大的资本就是年轻,拥有未来的人希望无限,俄大哥的本事您是知道的,整个石圪节数得着,这点您得承认。”
田福堂点头,“少安本人俄是看上哩!要是他当年不回来劳动,和润叶一块去上学,如今再寻个工作,将来是能熬个大官……但现在……”
村支书摇头,没有再往下说。
孙少杰再次起身敬酒,“叔,您高明!做事很公道,讲话有道理,看人论事更是有水平,俄必须再敬您一个……”
差不多又是大半瓶下去了,见田福堂真有些多了,孙少杰打算出击。
成不成就在这一竿子上了!
“说来说去,俄大哥和润叶姐之间,差的也不过是条件而已,这点在俄看来,最是容易不过。”
“你娃子别吹牛。”
“不吹牛!”孙少杰端起门前杯一饮而尽,“首先,过了这秋忙,家里先把窑箍好,三孔大窑,青砖窑口,到时请您喝酒验收。”
“你的复员费都用在买羊上了吧。胡吹大气,但这还不够!”
搞定!
孙少杰用羊做彩礼是经过充分考虑的,而选“两百”这个数量,更是亮点。
目的就是为了误导田福堂产生“复员费已经花完了”的错误印象。
毕竟,田福堂攒了十几年家业,现金上也没有这么多,更不用说还是超出人们认知的八千元。
要知道,六年后的石圪节也没能找出全部家底超过五千元的冒尖户。
他这还是现金。
就这点数据误判,会像标书里面的未知标额一样,让田福堂后悔终生的。
想到这里,孙少杰不禁有了种拿钱砸人的快感。
“您老莫看不起人。
箍窑只是其一,其二,润叶姐婚后,大哥分家另过,这点俄跟俄爸去说,保证落实。做不到您唾俄的脸。”
田福堂有些惊了!
“娃啊,可不能胡说。
你们家情谊重,叔是知道的,润叶不能做那个恶人。
快收回去,不能再说。”
孙少杰很是坚决。
“叔,俄是认真的,而且保证能做到。其实俄是有道理的,润叶姐是城里人,生活跟咱们农村不一样,柴米油盐的,勉强过一起,都不舒服。”
停了一下,少杰又补充道:“再说了,分的是生活,又不是情谊,润叶姐现就是城里人,还不认你这个爸了?”
田福堂摇头,“那不能!”但他看孙少杰的眼神儿却更亮了。
竟然这么体谅他闺女……
“其三,”孙少杰饮尽杯中酒,“给您说实话,俄转业到了县贸易经理部。
俄能帮助大哥,让一队甚至整个双水村都先富起来,到时您只要帮衬一下,他就能再进一步……”
工作人,又一个加分项。
田福堂开始给孙少杰倒酒,“贸易经理部?做什么?”
“好像是什么供销科。
福军叔非要俄去帮他,唉,俄也是心软,没办法。”
田福堂心里“忽悠”一下,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去一趟原西了。
至于后面自吹自擂的话,他主动忽略了——年轻人嘛,喝点酒张狂一下。
这点得理解!
田支书顺嘴套话,“你哥再进一步?他想去哪里?当村长?”
孙少杰嗤之以鼻,“小村长算啥,先去石圪节吧,做个专干,后面发展看他自己。”田福堂气得一个倒仰。
“那需要有大功!”
“没说的,必须是大功。”孙少杰跟田福堂碰了一个酒,“方法推广出去能造福全县,这算不算大功?”
“养羊那事儿?”
田福堂猛一挺身,“真能做到?你娃说话不能没棱没沿,这可不能吹。”
孙少杰直接摸出纸笔,“福堂叔,俄孙少杰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从不哄骗人,空口无凭,咱立字为证。”
他是有备而来。
“慢!”田福堂摆手制止。
“俄还有两个条件。”
“您说,别说两个,多少个都行。”
“不要多,两个就够!”
田福堂胸有成竹,“第一,没成事之前,少安和润叶不能在一起;第二,如果不成,你娃赔给俄做女婿!”
卧槽!
一时间孙少杰满眼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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