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使刺杀萧风的计划,其成功的基础在于两点。
一是萧风只要不出京城,他一般不会随身带着护卫。像张无心平时都在萧府里呆着,要么去入世观教徒弟。
而俞大猷如今被***了,也回到京城外的军营里,等待旨意,随时出发。张经虽然告老还乡了,他这个备倭总指挥还是要回去和倭寇打仗的。
二是密使的容貌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暴露,见过他容貌的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且很快就会遗忘。
这两点决定了,萧风在街头溜溜达达的时候,密使是绝对有机会趁着人多时凑近萧风的。以密使的武功,忽然暴起,三招之内解决萧风,绝不是问题。
萧风的武功进步之快固然让人吃惊,胭脂虎三招没能解决他也是事实。但两种情况不可同日而语。
半路刺杀时,胭脂虎面对的是全力戒备的萧风,而不是偷袭。而且密使的武功高出胭脂虎甚多,此消彼长,三招如果拿不下萧风,那简直是笑话。
但这个计划也有个限制,那就是他没有帮手。胭脂姐妹是绝不能在京城动手刺杀萧风的,否则无论成败,只要被人看见,严家也就完了。
胭脂姐妹太显眼了,没法掩饰,而且京城中都知道胭脂姐妹是严府的护卫。
嘉靖可以容忍自己的师弟和老朋友掐来斗去的,但如果真的有哪一方不讲武德,直接动手杀了对方,嘉靖绝不可能放过。
所以严世藩要有言在先:“不管你成功与否,此事都不能牵连严府。若是你露了相,那就直接出城。
我那个死去的心腹名下还有个住处,你可以先藏匿起来。反正过些日子,估计他们也就记不起来了。”
对于这一点严世藩深有体会,他和密使交往甚密,但如果密使隔一个月不见面,他都有些想不起密使的长相了。
密使平凡至极的脸上微微一笑:“严大人放心,只要萧风死了,剩下众人皆不足虑,咱们的大事必成!”
而这两天萧风确实就在京城大街上溜溜达达,肆无忌惮。密使耐心地等待着机会,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他发现,萧风的肆无忌惮是有原因的。在他身边或多或少的总有几个锦衣卫跟着,也不知道是嘉靖安排的,还是陆炳安排的。
这些锦衣卫功夫虽然不算很高,但却个个警觉异常,只要有人靠近萧风,他们就会不动声色地***来,挡在中间。
如果自己贸然发难,万一一击不中,这几个锦衣卫掺和进来,自己想要短时间全解决了,也很困难,万一再引来高手包围,就麻烦大了。
而一击不中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即使密使对自己的武功相当自信,也没把握一招就击毙萧风,怎么也得两三招吧。
跟了几日后,密使终于和严世藩研究出了一个主意,他们不能动用严府的人,但可以动用看似无关的人,比如太白居的人。
这些配合的人也不用承担风险,因为他们每个人干的事儿,都跟萧风被刺杀没有任何关系,但组合到一起,却可以置萧风于死地。
包括史珍湘在内,也不知道严世藩让他这么做的原因,因为严世藩是不会完全信任一个商人的。他只让史珍湘把最简单的、毫无危险的任务分解安排下去即可。
史珍湘回到太白居,召集了自己的徒子徒孙们,开始分配任务:“我们的任务就是,吓唬萧风!”
有徒弟不解:“萧风是何等人物,千军万马人家都没怕的,凭咱们这帮炒菜抡大勺的厨子,能吓到他?”
史珍湘学着严世藩的话,莫测高深地解释:“人的内心恐惧并非来源于可怕的东西,而是来源于未知。”
萧风又在街上溜达了。密使偷偷地混在
人群中,跟着萧风。今天的机会很好。
严世藩已经让人刺探了消息,俞大猷在城外军营里操练着自己带来的士兵,张无心照例在萧府里保护着家人。
这两大高手都有人盯着,而萧风离他们很远,已经快要走到了醉仙楼。就算俞大猷和张无心是神仙,也绝不可能赶到现场营救萧风。看書菈
史珍湘的一个徒孙按照自己分配的任务,快速的靠近萧风,然后他就被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一把拉住,带到了附近的胡同里。
又一个人手放在怀里,悄悄接近萧风,被一个老者不动声色地隔开了,并且直接被挤到了边上。
又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直直地迎面向萧风走来,那气势就像手里拿的不是糖葫芦,而是一串炸弹一样。
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醉醺醺地迎上来,一把抢走糖葫芦,哈哈大笑地搂着那人的肩膀,边走边咬下一颗来,然后诧异的发现这真的是个糖葫芦!
街边的一个酒楼,二楼临街的窗户忽然打开,一个酒壶从里面飞出来,准头不佳,落在了离萧风还有一步远的地方。
人群中一个年轻人快步走上了那个酒楼,然后屋里传出喊声:“我是砸这个吃饭不付钱的混蛋,不小心扔到楼下去了……啊,别别别动手啊!”
萧风的周围空了,锦衣卫已经被消耗殆尽。密使眯起眼睛,左右扫了一眼,确认不会再有碍事的人了。他脚下加速,在离萧风还有十步远的地方,猛然前冲。
十步的距离,在密使的脚下转瞬即没,萧风也感受到身后的风声,他猛然回身,人转刀出,凶猛的一刀劈向密使。
密使知道萧风已经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他也没指望一招毙命,而且为了绝对把握,他竟然还提前带上了虎爪。
他当然是不能蒙面的,他混在人群里没人能注意到,但如果大白天的蒙着面,那简直就是在额头刻上招牌:我是杀手!
密使对露脸并不担心,他在人群里时,不可能有人注意到他。他杀萧风时,可能会被人看见,但如此仓促,如此短的时间,也不可能有人能记住他的模样。
此时萧风的绣春刀劈过来,密使直接左爪接住,向外一封,右手借着空隙直接向萧风的咽喉抓去!
密使的眼角余光看见几个人影忽然从路边的人群中冲出来,速度虽然比不上自己,但也绝不是等闲之辈。他心里一沉,萧风早有准备?
不过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密使相当自信,有可能击败自己的两大高手都有人盯着,绝不会出现在此地。
他现在的任务十分简单,那就是三招内杀死萧风,然后逃之夭夭。现在一招已过,就算萧风能躲过这一抓,接下来他也肯定躲不了了,萧风死定了……
萧风身子一矮,整个人躺在了地上,贴地打滚,挥刀乱砍。这是张无心反复告诉他的。
“很多人都认为,打斗时如果倒在地上,就输定了。这个其实没错,人躺在地上,再想站起来是很难的,基本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时间一长必败无疑。
但如果实力悬殊,想要坚持更长时间不被打死,躺在地上绝对是个好办法。因为绝大多数的功夫杀招,都是针对站着的人设计的。
殴打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很容易,但杀死一个躺在地上的人,要比杀死一个站立着的人,难度增加很多,除非对方手里有大刀长枪一类的长兵器。”
密使没有长兵器,他的兵器短到不能再短了,跟空着手区别不大。因此他面对躺在地上的萧风,确实十分的头疼。
萧风在地上滚得十分敏捷,配合着绣春刀的防守,密使连续两抓都惊险地落空了。
他发现如果想杀死萧风,必须要
骑到萧风身上才行。但此时那几个人影已经飞快地到了身边,他没机会了。
一双金光闪闪的手掌凶猛的拍向密使的后背,密使头也不回,右手挥爪硬刚。精钢虎爪和金丝手套之间相碰,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密使微一踉跄,战飞云退出三步。
两把腰刀同时从左右劈向密使,密使收回双手,左右同时一抓,噹的一声,火花四溅,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密使已经看清了围上来的三个人,分别是战飞云,安青月和展宇,不禁心里一沉。他单打战飞云应该是稳赢的,加上安青月就很难说了,再加上展宇,自己必败无疑。
密使当机立断,冲着萧风的方向冲去,三人几乎同时启动,挡在萧风和密使之间。密使脚下一顿,瞬间扭转方向,企图冲入路边看热闹的人群中。
战飞云的速度最快,他率先扑上去,双掌翻飞,势如疯虎。密使虽然功夫比他高,但想在十招之内分出胜负也不可能。
眼看着展宇和安青月又从两边包抄过来了,心知他们是要拖到更多人赶到围捕。密使一咬牙,合身扑向战飞云,全力猛攻。战飞云毫不退让,以硬碰硬,就是不肯让开。
密使十分诧异,之前也没听说这位战捕头有多敬业啊,怎么今天这么勇猛呢,这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啊。一个月就那几两银子,***的拼什么命啊?
两人转瞬之间爪来掌往,过了四五招,最后连对了三掌,战飞云面如白纸,嘴角渗血,连连后退。
密使闷哼一声,脸色也极其难看,但总算冲开了战飞云的阻拦,赶在安青月和展宇完成包围前,混入了人群之中。
此时那几个被调离的锦衣卫也察觉到了上当,那些看似可疑的人物,其实都是普通的厨子,各自都有着急的理由,比如客人等着吃菜或是着急出恭……
意识到上当后,他们急匆匆地跑回来,在人群中搜索刺客。然并卵,别说密使可能早就溜走了,就算是他们见到了密使,也根本就认不出来。
就连刚才和他面对面过招的三人,此时也茫然地看着人群,竟然想不起来那人长什么模样了。
萧风满身是土的从地上站起来,笑容淡然,就像刚才丢人现眼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如何,俞大猷说的时候你们还不信,你们可能记住此人的模样吗?”
战飞云摇摇头:“若是他此时站在我面前,我也许还能认出来。可现在你若问我他的模样,我脑子里却模糊混沌得很。”
安青月跺跺脚:“所以你费这么大劲,让我们三个天天混在人群里,跟在你屁股后面,就只落个这样的结果?”
战飞云满怀歉意:“大人神机妙算,猜到此人可能会在京城袭击大人,已经十分难得,是下官等无能,未能生擒此贼,让他趁乱逃走了。”
萧风摇摇头:“我也没打算能当街抓到他。又要保证他敢动手,又想要当街抓住他,这本就是个两难的事儿。
俞大猷和张无心如果不摆在看得见的地方让他放心,他就不敢出手。但这两人不在,你们就算能打败他,也不可能抓住他。
你能和他以伤换伤,已经是立了大功了。”
安青月不解:“那你图什么啊,刚才要不是你滚得快,差点就被他给杀了。冒这么大的险,又明知道抓不住他,图什么啊?”
萧风笑着看向前方的醉仙楼,二楼陈忠厚的卧室窗户纸被捅了个窟窿,一个望远镜的圆筒,正从窗户纸里伸出来,鬼鬼祟祟的向楼下看着。
“因为我需要让一个能记住他脸的人,看见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