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许夜?”
“言午许,黑夜的夜。”
“年龄?”
“十八。”
“籍贯?”
“碧渚县,下湖村。”
“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打小是孤儿,去年才跟父亲相认,他老人家也去了。现在,我是孤家寡人,别无亲眷。我,就是我的九族。”
“娶妻了吗?有无功名?”
许夜忍不住吐槽道:“你相亲那?”
黑衣女子瞪了他一眼,道:“回话。”
许夜道:“没有。我说了,孤家寡人,别无亲眷。”
说完这句话,黑衣女子便不再问话,也不说话,反而扭头看向了肥叔。
这时,肥叔已经完全将李秀霞吞进了肚子里,他的肚皮,又大了一分。
他这个大肚子里,装的显然不是饭,而不知是多少幽魂。
肥叔拍了拍肚皮,居然还打了个饱嗝。
然后,他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二师,回头看向黑衣女子,道:“雨霏,这东西看起来不寻常。”
被称作“雨霏”的黑衣女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许夜,道:“把你的这个东西收起来,跟我走吧。”
许夜掏出二师的画像,没好气地向他走去,一边走着,唤道:“二师——”
他早就让“二师”请神,结果等了这么半天,二师就一直站在那呆呆的不动,神也没请过来。
也不知他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因为上次没有给祭品,傩神不来了?
许夜喊了三声,拿着画走到二师跟前,他才动了动,然后面向许夜,道:
“我在。”
许夜没好气地道:“收工吧,别在在在了。”
二师奇道:“不请神了?”
许夜恼道:“等你请来神,我都已经被人挫骨扬灰了。”
似乎听出了许夜的语气不愉,二师解释道:“我刚刚正在按照你的法子,跟傩神沟通。”
许夜奇道:“我的法子?”
二师道:“是啊。你刚刚不是说,如果没有了我,傩神就永远都吃不到祭品了吗?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然后我就把这个道理,讲给傩神听,跟祂商讨具体提升我在傩界地位的可能。
毕竟,那些祭品都是心肝肺肠子什么的,我其实也不爱吃……”
许夜有些无语,这个二师,怎么奇奇怪怪的。
但是由于好奇,许夜还是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二师道:“傩神让我撒泡尿照照自己。我正在跟傩神解释,我不会撒尿。”
“噗嗤——”
雨霏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原本淡然冷漠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那不经意的一笑,宛如惊鸿乍现,灿若仙葩。
她看着许夜,忍不住说道:“你这小子,忒也胆大妄为,居然敢冒冒失失地去请傩神;请傩神也就罢了,还敢不给祂奉献祭品?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许夜现在已完全放开了,冷冷地道:“我怎么不知道?无非是砍头腰斩罢了,我这点事,总够不上凌迟吧?”
说罢,他回头瞪了二师一眼,道:“赶紧回来,别在这儿丢人了。”
二师问道:“什么叫丢人?”
许夜:“……”
收回了二师,许夜走向雨霏,问道:“咱们现在去哪?雨……霏?”
雨霏脸一冷,道:“我姓冷,你可以叫我冷大人。”
“好的,雨霏大人。”
冷雨霏:“……”
许夜见她貌似有要发飙的迹象,改口道:“你们准备带我去哪儿,冷大人?”
冷雨霏目光冰寒地望着许夜,道:“以后你再敢胡乱称呼我,我现在就摘下你的脑袋。”
许夜耸了耸肩,道:“威胁一个将死之人,有意思吗?”
冷雨霏“哼”了一声,道:“不满意‘将死’?那就做‘已死’。”
许夜顿时闭上了嘴巴。
还是“未死”比较好。
……
……
翌日。
天还未亮,碧渚县最大的码头,里里外外被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批的官兵,押解着一匹带枷的人犯,登上了一艘大船。
天亮之后,大船沿着南湖开走了,码头才重新解封,恢复了正常。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
一则震惊的消息在全县传开了:
碧渚县第一大户,卢家,被抄家了!
一些好事者跑到卢家去查看,只见到了紧闭的大门,和大门上贴着的封条。
整个卢家,偌大的家族,一夜时间,全部消失不见了。
非但如此。
不久之后,人们再次惊讶的发现,卢家的几家亲眷——
同样家门被封,举家消失了。
然后。
人们统合了各种信息,最终才得到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
卢家二公子卢伯陇,因私自养鬼,犯了大明条例,被朝廷诛了九族!
这一消息,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碧渚县县衙,直接张榜公布了卢伯陇案发的事。
在榜文上,列举了卢伯陇养鬼、强抢妇女、指使家奴殴打之人死亡、囚禁上湖村乔家媳妇等等十几条罪状。
其中有些人家失踪的女儿,至今都未找到,看到了榜文,才知道是被卢伯陇杀害了!
但不知出于什么缘由,上湖村的血案,并未在榜文中列为卢伯陇的罪状。
也许是昨夜卢伯陇没老实交代,也许是……
但即便是如此。
围在榜文前观望的百姓,也早已开始破口大骂,大骂卢家无耻混账。
有失去女儿的人家,早已嚎哭着、在众人的簇拥中涌向了衙门。
刚刚回到县城的宣怀,此时正站在榜文前,看着榜文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差一点,就差一点!
要不是宣萱一直不同意,他们宣家跟卢家,恐怕早就成了亲家了。
果真如此的话,那他宣怀今天就别站这儿看榜文了,而是已经被套上枷锁拉去省城砍头了。
宣怀额头上冷汗淋淋,拉着妹妹宣萱走到僻静的地方,心有余悸地说道:“妹子,还是你有见识啊。咱们宣家,差点就被牵连了。”
宣萱一脸闷闷不乐,一双眼睛还是红红的,看样子昨天怕不是哭了一晚上,连眼圈都黑了。
抬头看着正在低头擦汗的哥哥,宣萱很想要告诉他,妹妹我虽然替你避过了卢家的九族之灾,但昨晚差点又搭上了许家九族的车呢。
只是她现在,实在是没有一点心情。
今天一大早,她就跑到衙门,多方打听才知道,许夜也被镇夜司的人拉走了。
拉到省城去了。
看样子,许夜要带着自己的“九族”,跟卢家一起被拉到省城去砍头了。
想到这里,宣萱心里一酸,差点再度掉下眼泪来。
嘴唇抿到苦涩的泪水,宣萱自己忽然也感觉奇怪,她跟许夜也不过只见过几面而已,何至于此呢?
昨晚,她竟然还做出了那么冲动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