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夜当然知道，卢家的人不好抓。
但涉及“养鬼”，许夜本以为，吴之源一定会支持自己。
毕竟，这位县令大人，就在今天早上还刚刚跟他说过：
“只要事涉养鬼，就是天王老子也能抓。”
正因为他这句话，许夜才有了抓卢伯陇的底气。
因此，当许夜从宣萱口中确认，卢伯陇有着跟老吴身上一样的尸臭味时，许夜立刻就起了疑。
常年跟尸体打交道，身上才有可能会残留尸臭。
卢伯陇这样的公子哥，怎么会常年跟尸体打交道呢？
这卢伯陇，会不会就是搞出“养尸胎”的那个人！
正巧，随后县丞冯用章便来了，代表卢伯陇邀请他去赴宴。
许夜将计就计，直接在宴席上寻到个由头，干脆就将卢伯陇抓了回来。
没想到……
这时吴大人反而往后缩缩了。
许夜实在是瞧不出来，这“卢家”跟“天王老子”究竟哪个更厉害。
吴之源一县之尊，竟会对他如此忌惮。
大意了。
许夜由此，喜提到官场第一个定律：
永远不要相信上级对自己的承诺。
只可惜，现在明白这个道理，已经迟了些。
吴之源看着许夜的表情，道：“你先去把人放了，然后再在暗中慢慢查访。”
许夜苦笑一声，道：“大人觉得，这种情形下，我还能查得下去吗，还真能查到些什么吗？”
吴之源一听，便明白了许夜的忧虑。卢伯陇嚣张跋扈的性格，他也不是没听说过。
吴之源想了想，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样，你叫人把卢伯陇带到这里来，我亲自为你们开解一番。”
许夜笑了笑，道：“那就不必了，多谢大人关怀。”
……
回到快班房，张青和宣萱都在那等着他，连老吴都没走。
一见到许夜回来，三人立刻围了上来，道：“怎么样，大人怎么说？”
许夜耸了耸肩，道：“放人。”
张青闻言，苦笑道：“我就说不成吧。”
宣萱忿忿地道：“那他对我们宣家干的龌龊事，就这么算了？”
这事许夜压根就没提，相对“养鬼”而言，一个小小的栽赃算个屁。
张青苦笑着对宣萱道：“这要是换做旁人，就凭我们几个人作证，就可以直接办他个‘构陷’之罪。但对方是卢家，那肯定就不成了。”
宣萱怒道：“那欺负我们宣家就可以了？”
许夜跟张青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虽然说起来，宣家跟卢家同样是碧渚县的乡绅大户，但一到动真格的时候，地位差别马上就显现出来了。
要不然，宣怀也不必挖空心思想把妹妹嫁到卢家去了。
许夜对张青摆摆手，道：“你去通知吧，叫他们放人，然后都回家吧。”
张青点了点头，扭头就走。刚走出两步，却又突然顿住。
他迟疑了一下，转身回来，小声对许夜道：
“那个卢伯陇今天威胁你的话你也听到了，今天放他离开了，头儿，你可得……有个准备。”
卢伯陇被抓时，放出狂言，说叫许夜活不过五天。
许夜问道：“这卢伯陇的武功怎么样？”
张青想了想，道：“估计跟我差不太多吧，也许要强上一点。但问题是，他们卢家绝对有三流境界的高手，很可能还不止一个……”
说到这里，张青搔了搔头，道：“把兄弟们加一块，恐怕也打不过人家……”
许夜笑道：“就是能打得过，我也不可能让你们一群人天天跟着保护我。”
说着，许夜脸色倏地一沉，冷然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他要是真敢对我下黑手，我大不了就再请傩神出来，直接给他个一了百了。”
张青一听，脸上的忧郁之色，登时一扫而空，转而变得振奋起来。
那夜许夜请傩神捉鬼的情形，他和许多兄弟都是亲眼所见的。
这也是他们敢跟着许夜跟卢家作对的最大底气。
“去吧。”
“是。”
张青和老吴，前后脚都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许夜和宣萱两个人。
许夜看着宣萱，道：“天要黑了，你也回家吧。”
宣萱看着许夜，眨了眨眼，道：“我走了，你怎么办？此事全因我而起，我可不能就这么放下你不管。”
许夜望着宣萱，笑道：“怎么，你要贴身保护我啊？”
宣萱点头道：“当然，我宣萱可不是不讲义气的人。”
许夜知道宣萱武功不弱，但是强到什么程度，他也不太清楚，不禁好奇地问道：“你的实力，达到什么境界了？”
宣萱脸色一正，道：“张青刚才说的没错，卢家是有两个三流水准的高手。但他们捆在一块，也远不是我的对手。至于卢伯陇本人，他多不过只是个末流的水准。更不值一提。”
许夜闻言，眸子顿时一亮，道：“没想到，碧渚县还藏着你这么一个大高手。”
宣萱听到许夜的夸奖，有些小得意，道：“唉，我一个女孩子，大家只会议论我的家世相貌，又有谁谁会关心我的武功实力如何呢？”
她说的，倒是实话。
这个时代，却是很少人会将女人跟“高手”关联起来。
不然的话，前巡检李大人这个“碧渚县第一高手”的名号早就被宣萱拿走了。
许夜道：“但是，你跟卢伯陇有婚约在身，严格来说，你们才算是自己人。卢伯陇要是真找上我来，你会对他出手吗？”
宣萱道：“我都还没点头呢，哪里就定下婚约了？只不过是我哥一直在撮合罢了。现在姓卢的干出这样龌龊的事，我怎么可能还会嫁他？更何况……”
说到这里，宣萱望着许夜，有些担忧地道：“你说他养小鬼，这是真的吗？”
许夜道：“虽然我还不能十足肯定，六七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六七成？”
许夜解释道：“这事，还是你今天的一个举动提醒了我。”
宣萱奇道：“我的？什么举动？”
许夜道：“今天老吴从你身后经过，你下意识的就捏住了鼻子。很明显，你是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了。”
宣萱恍然道：“所以，你才又把我叫来，问我卢伯陇身上的臭味，是否跟老吴身上的气味一样？”
许夜点点头，道：“老吴是个仵作，常年跟死尸打交道，因此身上会沾染一些尸臭，时间长了就难以祛除，只是一般人闻不到罢了。
而你天生嗅觉异于常人，可以闻到常人闻不到的气味，才能一下就嗅出老吴身上的尸臭味。我跟他相处了几天，都没有注意到。”
说着，许夜看着宣萱的眼睛，道：“老吴身上有尸臭味，是因为他是一个仵作。卢伯陇一个世家公子，他身上为什么会有尸臭？”
宣萱点了点头，道：“这是很奇怪。要不是你说，我以前还真不敢往这方面想。”
许夜道：“事有巧合，巧的是，上湖村刚刚发了血案，而血案的制造者，恰是养尸胎的‘养胎鬼’。
把两件事结合起来，我才生出疑心。这个养‘养尸胎’的，会不会就是卢伯陇呢？”
宣萱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摇头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我不明白。”
许夜道：“‘养尸胎’，是人养鬼的一种方法。养尸胎的人，需要经常性的深入接触女尸，所以他身上才会沾染尸臭。”
宣萱皱起眉头道：“他怎么接触女尸，像老吴那样？”
“呃……”
看着宣萱一脸懵懂的样子，许夜心中不禁感叹道：“还是古代的小姑娘单纯啊。”
许夜“呃”了会道：“我又没养过，我怎么知道具体的细节？”
宣萱点了点头，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倒也觉得还真有可能哎，不然他卢家二公子，我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别的理由需要经常接触尸……”
话还没说完，宣萱脸色突然一变，道：“怀了。他要是真的养出小鬼了，带着小鬼来怎么办？我拿鬼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