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碧渚县最大的酒楼之一的古月蝶。
二楼的一个雅间里。
许夜、卢伯陇和县丞冯用章,三人坐在一桌,叫了几个精美的菜肴,正在饮酒。
今晚这场酒局,自然是卢伯陇安排的,他托了冯用章来邀请许夜。
县丞大人的面子,许夜当然不能不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渐渐进了正题。
冯用章跟卢伯陇对视了一眼,然后笑着对许夜道:“小许啊,听说宣家吃上官司了,怎么回事?”
许夜道:“巡检司在他们的商船上查出了二百斤私盐。”
“二百斤?”
冯用章失笑道:“宣家是造纸的,他们的宣纸在整个湖广都有口皆碑,生意做得很大,怎么会干这贩卖私盐的勾当?”
许夜笑道:“大人明鉴,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冯用章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许夜道:“宣家的大小姐跑到衙门里告状,说是有人给他们栽赃诬陷。属下已经叫巡检司把商船上的人都叫过来,审上一审,等审明白了,宣家的冤屈自然就洗脱了。”
卢伯陇闻言,笑道:“还是许捕头有见识。不过,这事既然不大,有必要审来审去这么麻烦吗?”
许夜道:“哦?卢公子有何高见?”
卢伯陇举起酒杯,向许夜敬了杯酒,道:“不如许捕头就卖我一个小小的面子,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算了?怎么算?”
许夜摊开双手,道:“想要给宣家脱罪,就得证明是有人栽赃。如果没有人栽赃,那这事就得再说道说道了。怎么,卢公子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卢伯陇听了,脸色顿时一沉。
他抬起眼皮,看向冯用章。
冯用章戚了戚眉,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去方便一下。”
县丞一走,雅间里便只剩下许夜和卢伯陇两个人。
卢伯陇瞧着许夜,神情不阴不阳地讥讽道:“我真是没想到,新任捕头居然会是你。许捕头,你这一回,可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见卢伯陇的态度忽然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全然不似刚才冯用章在时那么热情,许夜也不以为意,问道:“怎么讲?”
卢伯陇道:“以我对你们这些捕快的了解,我还以为你会为了敲诈钱财,狠狠地难为宣家一番。这样一来,宣萱就得来向我求助。
甚至于,你们直接就将宣萱扣了下来。那时,我再出面,叫你们放人。
这样岂不是更圆满些?”
许夜笑道:“英雄救美。”
卢伯陇冷笑着道:“只是我没想到,许捕头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许夜道:“卢公子这是嫌我了。您可别误会,我可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只是这栽赃之计,干得实在是太拙劣了,整得我都不好意思太难为人了。
不然,将来人议论起来,说碧渚县的许捕头是个大傻蛋……啧啧啧,这个脸我可丢不起。”
说着,许夜双目瞬也不瞬地盯着卢伯陇,道:“这栽赃的是有点过于明显了,是吧卢公子?”
卢伯陇的脸,这时候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许夜,道:“你这是在怀疑,是我在背后指使给宣家栽赃的了?”
许夜道:“怎么会,卢公子家是名门望族,怎么会干低贱出身之人才能干出来的龌龊事呢?
公子请放心,等明天巡检司把商船上的人送来了,我一定好好审问一番,把这个背后的贼子给揪出来。
我给宣家清清白白的洗脱出来,我想这也是卢公子乐意看到的,对吧?”
卢伯陇冷笑一声,道:“何必这么麻烦?老子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件事就是老子做的。”
“哦?”
许夜一下子怔住了,道:“这个……卢公子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卢伯陇冷冷地道:“老子从来不跟你这等低贱出身之人开玩笑。”
许夜听了,也不恼,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卢公子方才所言,全都是真的了?”
卢伯陇道:“是又如何,你难不成还想把我抓起来?在碧渚县,敢抓老子的人,还没出生呢。”
许夜看着卢伯陇,道:“我只是好奇啊,您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卢伯陇道:“整个碧渚县,谁不知道,宣怀眼巴巴的想把他那个妹妹嫁给我。只是宣萱那个贱人,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
我这么做,也是给她施施压,叫她知道天高地厚。”
说罢,卢伯陇回头看向许夜,道:“现在,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卢伯陇双手交叉在胸前,斜着眼瞧着许夜,傲然道:“这事你要是给我办漂亮了,赏钱少不了你的,包你下辈子都不用打鱼了。”
许夜点了点头,道:“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早明白了么?”
言罢,许夜突然站起身来,退后一步,大声喝道:“来人——”
他话音一落,外面立刻传来腾腾腾的脚步声。
十几个捕快,呼啦啦一拥而入,手持铁链铁牌,将卢伯陇围在中间。
惊变骤起,卢伯陇一下子惊呆了,他看了看围住自己的捕快,又看了看许夜,喝问道:“你要干什么?”
许夜冲他笑了笑,道:“卢公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他一挥手,道:“绑了。”
一边说着,许夜向后连退,直接退到了门口,保持一个随时可以逃走的势态。
宣萱的武功都那么高,许夜可不相信,卢伯陇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
“你敢——”
众捕快见许夜下令要抓卢伯陇,脸上顿时露出了迟疑之色。
张青见状,带着自己两个兄弟,直接上前,手持铁链就往卢伯陇头上套去。
看到张青的动作,其他捕快也都上前,将卢伯陇团团围困在中央。
“放肆!”
卢伯陇大怒,抬掌就要往张青身上打去。
张青等人见状,也不含糊,只听“呛啷呛啷”一阵密集的响声,众捕快都拔出刀来。
许夜站在门口,只静静地看着卢伯陇。
他不怕卢伯陇动手,只怕他不动手。
今天,许夜抓卢伯陇的理由其实并不算太充足,稍稍勉强了一些。
但只要卢伯陇动手,甚至伤了人,那理由一下子就扎实了。
张青持刀向前,喝道:“你干什么,要拒捕吗?”
听到张青的话,卢伯陇一呆,拍到一半的手掌,顿时就停住了。
显然,他也反应过来了。
暴力拒捕,那就是跟整个官府对抗。
“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许夜回头一看,便见县丞冯用章气势汹汹地大步走来,一脸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