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意没动,许久,眼神颤了颤。
她说:“沈荡,我梦见妈妈了最近,我一直在梦见妈妈”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细弱的,像是某种低泣,很轻易的就让人心揪紧。
沈荡看着她苍白的脸,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施施,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我带你出国,我们去散散心,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去。好不好?”
施意眼中有泪,她笑着憋了回去,对上沈荡满含担忧的目光,“你放心,我没事,我自己可以调整过来。”
怎么可能没事,她此时的模样,分明就是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沈荡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察觉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说:“沈先生、沈太太,时间差不多了,叶助理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蓝晴的葬礼办的很隆重,来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同情和哀悼。
上流圈子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粉饰太平,施权墨对于蓝晴的爱意众人皆知,于是既然来了,也就不妨碍把事情做得更漂亮一些。
施权墨站在蓝晴的灵位旁,一身缟素,面色憔悴。
商俊明和商应辞是一道过来的,两人走到施权墨面前,先是鞠了躬。
“伯父,节哀。”商应辞嗓音带着关切,很认真的口吻,“无论如何,您自己还是要保重身体。”
“知道。”施权墨笑笑,笑容很牵强。
而商俊明看着蓝晴的灵位,语气唏嘘:“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天,当初我们一起做的那些努力,功亏一篑了。”
商应辞的脸色微变,带着点冷意,看着商俊明,“爸,这话您说之前,有仔细想过吗?”
“我要想什么?”商俊明好笑的看着商应辞,耐人寻味的目光,同样冷冷道:“是你应该仔细想想,这些日子你闹出来的动静,只怕是你施伯伯都略有耳闻吧!”
施权墨如今的心思已经不在勾心斗角上,面对商俊明的暗示,他敷衍的说:“应辞,你还是多听听你父亲的建议,他是你的父亲,不会害你。”
商应辞没说什么,只是脸色几番变幻莫测,最后,收敛于不动声色,静水深潭。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隔离从前的种种,那么就不可能再回头。
今天要不是蓝晴的葬礼,他和商俊明根本就不可能同时出现在这里。
三人之间的气氛诡异,直到管家走到施权墨面前,“老爷,小姐回来了。”
“她来干什么!”施权墨脸色一变,有点不耐烦地说:“让她滚!”
“蓝阿姨毕竟是施意的母亲,她想要见自己的母亲最后一面,也没有什么不妥吧?”商应辞看着施权墨恼怒的脸,缓缓道:“我想,蓝阿姨在天有灵,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女儿被拒之门外。”
施权墨面露阴冷,看着商应辞冷静矜贵的神态,半晌,笑了:“应辞,你这孩子真像你父亲说的,真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商应辞笑笑,从善如流:“人总不能一辈子浑浑噩噩,现如今,也是该有点主意了。”
管家左右为难,看着施权墨不敢说话。
这个家毕竟是施权墨做主,如果施权墨没有发话,他确实也不敢让施意进来。
而施权墨手负于身后,冷声道:“让她进来吧。”
说完,便折身离开。
父女二人之间嫌隙太深,就连同处一室,都难以忍受。
施权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无法忍受施意的存在,还是无法忍受一再妥协的自己。
只是余光无意中看见蓝晴的灵位,失去了坚持的决心。
商应辞说得对,施意终究是蓝晴视若珍宝的女儿,无论如何,这个面子他不能不给。
于是,当施意和沈荡进来时,已经不见施权墨的身影。
商应辞看着施意站在沈荡身侧,后者紧紧牵着她的手,就好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保护的姿态不能更明显。
施意没有注意到商应辞,他的目光落在蓝晴的灵位上,之后便完全丧失了冷静,泪如雨下。
沈荡做好了心理准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施意,皱着眉,眼底的心疼明显,一言不发。
那些前来吊唁的人并不知道施意和施权墨之间的龃龉,只是看见了一个女儿在丧失至亲时的痛苦。
施家和沈家才刚刚联姻,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红白喜事先后办了,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就连那些想要上前和沈荡寒暄套近乎的人,都犹豫着不敢上前。
施意其实并不想哭成这样,在来的路上,她也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失控。
可是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当看见蓝晴的遗像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个瞬间,她所有的理智,瞬间被焚烧殆尽。
怎么能残忍到这个程度?
施意眨眨眼,努力驱散眼中的水雾。
可是双眼就好像被硫酸遮盖,泪意根本无法控制。
商应辞看着施意这个模样,几不可察的皱眉,他试图上前,却被商俊明拦住。
后者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他,带着几分嘲弄,仿佛在说:“你上去能改变什么?”
商应辞在这一刻,突然就失去了勇气。
他看见沈荡弯下腰,轻轻握着施意的肩膀,在她耳畔低声说着安抚的话语。
这可真的不像是沈荡会做的事情,完全的保护和安慰的姿态,带着分分寸寸地体贴细致。
那样冷戾高傲的一个人,此时温柔到叫人咋舌。
商应辞觉得好笑,但是一瞬间,笑容便凝固了。
有什么可笑的?
他分明是在妒嫉
而施意的情绪在许久之后终于控制住,她起身,低垂着眉眼,任由沈荡扶着她往外走去。
“等等!”商应辞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叫住她:“施施,你还好吗?”
“我夫人很好。”沈荡的嗓音缓慢慵懒,他偏过头,不冷不热的看着商应辞,扯了扯唇角,缓缓道:“怎么?你最近手头的事情还不够你焦头烂额?还有闲心来关心别人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