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荡注意到了,他看着施意,稠丽的面容,眼尾一弯红:“施施乖,进去,我会处理好的,很快就好。”
施意其实不在意乔温宁的死活,说到底不过就是高中那几年的情谊,这些年挥霍挫败,早就不剩什么了。
可是她在意沈荡。
“沈荡,把她拉上来,我们回家。”她没有多说半个字,只是这般平静的话语。
乔温宁听得真切,心中更加绝望。
施意只是做个样子劝劝沈荡吧?她根本就没想让自己活着离开。
乔温宁的大脑充血,一片混沌,连思考都变得迟钝吃力。
她闭上眼,呼吸粗重,带着不安惴惴。
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一口枯井中。
商应辞会知道这一切吗?
他会替自己做主吗?
这个念头出来,连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商应辞怎么可能会帮自己,他大概率会帮施意匿迹藏据,让自己的死成为一个无声无息的意外吧?
这个世上,没有比商应辞更狠的人。
乔温宁几乎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意志。
可是下一刻,她听见沈荡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好。”
身体陡然向后仰,天旋地转,她被扔在井边。
乔温宁的后背贴着冰冷的井沿,呼吸起伏不定,脸色苍白一片。
沈荡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朝着施意走去,朝着后者伸出手。
他说:“施施,抱抱我。”
那么无辜柔弱,带着沙哑,毫不心虚的装可怜。
真是疯子。
明明他才是那个高举屠刀的恶鬼,却仗着自己皮相精致漂亮,伪饰性重,堂而皇之的朝着施意装可怜。
乔温宁的喉咙间像是撒了一把粗盐,看着沈荡的背影,不能言说的恐惧在她的心口蔓延。
她的呼吸不畅,深深吸了一口气,刺进肺腑的冰冷,一阵恶寒。
沈荡这种人,简直是披着人皮的鬼。
乔温宁突然有点好奇施意的反应。
她记得很清楚,从她认识施意开始,施意就是个温暖的小太阳。她好像每天都很快乐,爱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正义感爆棚,甚至对当时还是不熟悉的沈荡伸出援手。
这样的施意,会怎么面对沈荡。
乔温宁想,怎么都该有迟疑和恐惧吧。
人人都夸温柔善良的施意,怎么可能不知道对错?
今天晚上,沈荡分明是错了。
可是朦胧的夜色,灯光影影绰绰的打在少女纤细薄弱的肩膀上,她眼睛红红的,却是朝着沈荡笑了。
她说:“站好,我过来抱你。”
简直是纵容。
乔温宁脸色寡淡如纸,她想施意也许算不上太阳,她应当是中元节的月亮。
景上南园的灯光渐渐变得清明,司机从后视镜看,容貌精致的男人闭着眼,靠在女孩的肩膀上。
那真是一张对于男人而言过分漂亮的脸,但是又没有半点女气,简直是造物主得天独厚的恩赐。
“您好,到了。”司机礼貌的说。
施意付了钱,才侧过脸对沈荡说:“快到了,我们下车好不好?”
沈荡缓缓睁开眼,微微拉长的语调,沙哑低沉:“施施,我手疼。”
施意想,应该没有人见过沈荡这个样子。
也就只有在自己面前,他才会这么示弱。
抑或者说,他试图将自己摆到受害者的位置。
施意知道自己应该好好和沈荡谈谈,至少,应该告诉他不该这么做。
可是她好像是魔怔了,竟然真的拉过沈荡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轻声道:“回家给你摸摸。”
他的肤色很白,一点点的擦伤,都显得触目惊心。
施意低下头,看见沈荡手腕处的擦红。
而司机目送着两人离开,看着二人走进那富丽堂皇的城堡,感慨的摇了摇头。
真是阔绰。
玄关处,施意将外套放下。
她给医院打了个电话,拨通之后对沈荡说:“你坐在沙发上等我,我马上过来。”
沈荡的眸色是清幽的黑色,乌沉沉的,目光落在施意脸上,带着眷恋和不舍的口吻,“施施,那你快一点,我在等你。”
施意好笑的点了点头。
剥开冷戾坚硬的外壳,原来骨子里,竟然是这样的性格。
偏偏施意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电话接通,施意走远了点,连忙开口:“你好,刚刚送到医院的陆瑾,没什么大碍了吧?”
施意是亲自送着陆瑾上了救护车,确认后者安然无恙才离开的。
之所以打这通电话过去,也是为了确认。
短暂的沉默,施意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商应辞的声音。
“安然无恙,”商应辞说:“施意,对不起,这件事的发生,在我的预期之外。”
施意抿了抿唇,没说话,将电话挂断了。
那头,商应辞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手指微微收拢,指骨处泛白。
许久,他轻轻笑了声,雅致的面容,眉眼间凝了霜色,站在浴风的窗口,额前的碎发凌乱
施意挂了电话,没有耽搁就上了楼。
找到急救箱,她从楼上下来,看见沈荡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一瞬不瞬。
施意没忍住笑了,“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好看,”沈荡说的直白,“想多看看。”
施意瞟了他一眼,坐下,“手伸出来。”
男人修长的手指,指尖还有干涸的血迹。
施意从湿纸巾一点点擦掉,动作认真细致,做得很专注。
沈荡也很专注,专注的看着她。
施意拿出酒精和碘伏,帮他处理擦伤。
“痛的话就说,不要忍着。”施意皱了皱眉,认真强调,“我没做过这些事情,可能下手不知轻重。”
“没关系,”沈荡说:“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他晚上乖觉得过分了。
施意笑了,抬起眼看他,“怎么回事?在这给我扮乖啊沈荡。”
“没有,”沈荡抿了抿唇,锋利的眉眼耷拉着,简直柔软的不像话,他说:“施施,我都听你的,我这个人,服管。”
施意心软了软,声音不自觉就变得柔和,“我问你,你开车去撞乔温宁的时候,在想什么?有没有想过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