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中。
纵然为贾家当代族长,在贾母雌威之下,贾珍竟一时讷讷不能言。
纵然寡义廉耻如贾珍,其实也是有那么一丢丢廉耻心的。
“母亲息怒!”
贾赦这时上前两步,恭敬劝慰道:
“母亲无需恼怒,敬大哥已经与两家郡王府邸和其他十三家老亲都说好了,这一次,我们将——”
贾赦指了指东边皇宫的方向,“逢迎天子!”
最后一句,贾赦的话声音很轻,贾母听了,却如遭雷击,竟然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旋即又一屁股摔落椅子上。
两家郡王府邸,八公十二侯中的十三家,再加上宁国府、荣国府两家,这是开过武勋集团,都参与了的。
当真要从御极三十年,即便逊位为太上皇也掌握着大乾实权的隆武大帝阵营投到熙和天子一派?
贾母脑子里乱哄哄的。
一时半会竟判断不出好坏!
一时间荣庆堂就此沉寂。
良久,贾母苍老无力的挥了挥手,“走吧,走吧,你们愿意如何就如何吧!莫要再来扰老婆子!”
贾母深知贾赦、贾敬如此意味着什么,这是一场豪赌,应了贾家恢复荣光。
可如果输了……
一个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惨剧。
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再不是她一个老婆子能干预的了。
贾赦、贾珍闻言大喜,躬身向着荣庆堂外退去,便在这时就听贾母颓然道:
“明天,老婆子要与婉怡进宫,为那孩子求一份恩典,你们如何做,老婆子可以不管,可,老婆子如何做,你们也莫要干预,否则,别要怪为娘无情!”
贾赦看了一眼怒目圆睁的贾母,叹息一声,“母亲愿意如何就如何吧!明儿神京城不太平,儿子让府中亲兵护着母亲!”
贾赦是荣国府继承人,贾代善留下的部分力量,是掌控在贾赦手中的。
贾母苍老的目光看向一旁惴惴不安的周婉怡,“婉怡啊,你带人去观风阁看着,他们拿了别的就拿了,可那三份婚书,你都给老身拿回来!”
“是,母亲!”
周婉怡恭敬的给贾母磕了个头,领着丫鬟下去了。
偌大的荣庆堂再次恢复了平静。
整个荣庆堂只剩下贾政、王夫人、邢夫人还在陪着贾母。
贾母看向呆愣在一旁的贾政,声音里颇有些无力,“马家那个三小子是在西门值守对吧!”
贾政心中一凛,“母亲说的是治国公马家的来哥儿?他好像是在西城门厮混。”
“不错,马东来,来哥儿!西城守备千户!”
贾母对神京城公侯府邸里的人物门清,一口叫出马家三子全名,嘱咐贾政道:
“你跟他父马尚也是发小,他必不敢拦阻于你,你现在就出西门,星夜赶至骊山太上皇吉壤公干吧!”
“母亲,督建皇陵可不是儿子的差事,儿子是不能插手的!”
贾政觉得母亲可能是糊涂了,他虽然是工部的官员,可皇陵建设都有规制,不是他想插手就能插手的。
贾母大怒,“那你就去太上皇的吉壤搬砖、挑石,当一个力夫!”
贾政一听有些懵懂,有些反应过来,“母亲的意思是……”
“自古以来,哪个朝代没有一些忠臣孝子?”
贾母的声音里充满了疲累,“政儿,你资质不如赦儿,干不得投机取巧的营生,那就去下些死力气吧!”
话说到这里,贾政也明了了贾母的意思,躬身道:“儿子这就去!”
看着贾政匆匆离去的背影,贾母苍老的身形一阵摇晃,冲着其他人摆了摆手,“夜了,都去休息吧!”
……
清晨。
一身蓝色裙装,内穿软甲的云溪手提宝剑站在三十个精悍的劲装汉子面前,语气森然问道:
“云大,云三、云五他们可混进法场了?”
云大抱拳应道:“小姐放心,一切就位!”
云溪点头,“好,这一次我们以救人为主,把姐夫救出来之后,我们先至终南山隐藏!摆脱追兵之后再南下与父亲汇合!”
“是!”
一众云府家将躬身应命。
“云大,你们是当我死了不成?”
卢秀佳在丫鬟搀扶下匆忙赶了过来,一把薅住云溪的耳朵,“小小年纪就敢去劫法场,反了天了!”
“母亲,快放手,疼疼疼!”
云溪连声求饶,“父亲回不来,求情的奏折上了也没音讯,姐姐又不理我们,我不出手怎么办?”
“好你个云小二,你还敢狡辩?”
卢秀佳怒道:“就你们这么点子人够干啥使的?”
“赶紧换衣服与为娘进宫!”
“啥?”
云溪大惊,“母亲,咱们这么点人劫法场都勉强,攻打皇宫就不要想了!”
“攻打皇宫?”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卢秀佳被这个傻女儿气得牙都要咬碎了,伸手使劲在云溪额头上戳着,“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笨蛋,咱们娘俩进宫,自然是去宫里找太后、皇后给玹哥儿求情了!”
“原来如此啊!”
云溪捂着额头回房换衣服去了。
……
京兆府大牢。
这是最后一天了,牢狱之灾该有个结果了。
贾玹对着镜子,把自己收拾的玉树临风,一尘不染。
看看狱卒手中提着的手铐、脚镣,脸上露出苦涩。
“商量一下,我又不跑,不带这玩意儿行不行?”
狱卒摇了摇头,“抱歉,小爷莫要让我等难做!”
贾玹苦笑,“好吧,那就别堵着嘴了!一个是我觉得那些布头着实肮脏,另一个是我这人,鼻孔天生就是堵着的,堵着嘴没法呼吸,还未到法场,直接就闷死了!”
听了贾玹的话,许久安冲着身旁的心腹衙役示意了一下,差役来到贾玹面前,伸手在舌头上舔了舔,沾湿了手指,又放在贾玹鼻前试了试。
“没有气息!”
衙役一本正经向许久安汇报。
许久安点了点头,“鉴于人犯患有鼻疾,就不堵嘴了!”
一旁书吏赶忙在卷宗上记了下来。
“你欠我一个人情!”
许久安亲手给贾玹戴上了手铐、脚镣。
“今后我恐怕也没法谢你了!”
贾玹冲许久安眨了眨眼。
“你该知道,你的嘴,除了一些话,其他的最好都不要说,不然,许久安指了指一个狱卒手里拎着的一双臭袜子!”
贾玹马上做出恶心的样子。
“走吧!”
随着许久安一声令下,贾玹被押上了囚车。
“都穿好了吧!”
许久安冲着一众衙役问了一声。
“头,兄弟们除了链甲,里面也穿了内甲!”
有衙役过来,递给许久安一只上了弦的手弩。
贾玹看得分明,不由问道:
“许久安,你们这是干啥?还有谁敢在神京城劫法场不成?”
许久安笑了笑,“早听说隐卫的白虎堂全是高手,我们自然不能不防!”
“你怎么知道大乾隐卫白虎堂的?”
贾玹双眸眯起,“那些白虎弩箭都是你拔的?”
“不然呢?”
许久安毫不在意的从怀中掏出一枚白虎弩箭,
“当真好大的手笔,竟然以精钢铸箭!啧啧,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