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终于得知的答案,苏尧的灵魂才算是真正活在了这个世上。
……
另一方厅堂内,大嫂嫂二嫂嫂也已久等多时。
两位少年的衣衫破烂,跟在苏感身后走进厅堂。
苏感走在前头,止步停住,站在周茂泽沈为面前。
二位嫂嫂临苏感身边。
“父亲交代过,当两块儿破碎的玉佩重新无端再遇之时,定是发生了大事。如今看来,确实如此……”苏感背手沉思,说“也是按照当初父亲同周老前辈的约定……”
“初月和余晖。”
两把青铜剑苏尧的两位嫂嫂人手一把递给沈为周茂泽二人。
初月与余晖,是两柄剑的名字。
苏感接着说道:“这两柄剑是当年平井城里第一铁匠锻造。当年攻下平井,周老前辈任知县,城里铁匠特铸此剑以示恭贺。”
“周老前辈将这二柄剑赠给父亲作为礼物,家父收藏至今,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苏感点头示意,二位嫂嫂便将青铜剑递给了二位少年。
苏感嘱托道:“周老前辈当年话术,沈为当入江湖。”
沈为点点头,心里自然知晓。
毕竟当初从平井城远行至此就是为了护忠义之君。
心中有侠道。
可苏大人也说了自己不入朝堂,也隐退江湖。
按照当初周岁嘱托,“守护玉佩所属之人”。
如今玉佩在苏尧手里,苏尧便是苏大人所嘱“忠义之人”。
固沈为当入江湖。
沈为愿意接受周老知县的安排,是自愿,是心甘情愿的接受。
又看向周茂泽,苏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毕竟苏感从未得知周老前辈心中,周茂泽该如何面对今后。
“我也可以。”周茂泽知苏感为难,主动开了口。
“苏大哥,我也可以闯荡江湖!”
周茂泽这般斩钉截铁。
无可置疑,周茂泽下定了决心。
“可是……”苏感想过会是这个答案,可总是不放心的。
苏感走上前一步,从进来厅堂后便一直没有坐下。
苏感问:“灭门的仇恨,你可是能放下?”
这话问的直白,周茂泽听罢低沉。
“自然不能。”周茂泽低下脑袋回答。
“可是那虎屠君已经遭了报应,我无仇可报。然则归根结底,终究是世道艰难。”
“如今世道,百姓安康。你可是当真觉得艰难?”苏感试探着周茂泽的话。
周茂泽轻轻抬眼,看向苏感。
在苏感的眼睛里,他能清晰的看到自己心里的答案。
“是的。”周茂泽点头。
随即,周茂泽便解释了起来:“我认为的安,是像当年安先王所追求那般,没有分裂。可如今三皇子野心昭然若揭,人尽皆知。朝廷之下权臣相争,自然无法善终。”
“既然我活了下来,是父亲母亲命换来的。我想父亲会想看到我救过这世道。”周茂泽说,“就像当年父亲与苏大人那样。”
“父亲那样……”
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苏行迟出现在厅堂门口。
好像听完了全部,周茂泽的话在苏行迟心里久久反复。
“你是说,像我的父亲那样吗……”载笑载言,苏行迟冲上前拉住周茂泽的手。
虽然平日里不羁,可在苏行迟心里自始至终都敬佩着阿父阿兄。
“如若心中皆有义要行,不妨带上我!”苏行迟两眼放光,渴望同行。
没有苏感的什么参与,周茂泽沈为苏行迟彼此心照不宣。
皇城之内御书房里也是热闹。
安国有一文将为良臣,受三代君王器重。整日以笑脸示人却让人捉摸不透此人真正的心思。
不算是忠臣。毕竟每位君王将要逝世之时这位文将总会识人之术先一步投靠到新的君王之下。
此人最厉害之处便在于此:每位他所“押注”的贤士,都会成为新一代的统领者。
御书房外走来的背影矮小,走的摇晃。这步履蹒跚的样子并不耽误小老头脸上时刻保持的笑脸儿。
老头儿白发朱颜的模样还是挺讨人得人喜。
“陛下!陛下!”
拖长声音,老头往御书房里不停张望。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点走近,小老头在喊书房内的安帝。
门外守着的一名侍卫连忙阻拦。
“大人,您不能在此喧哗。”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带刀侍卫拦下老头。
老头往前推那侍卫,一边呵斥说:“你这毛头小子,居然不认识我?”
“我是赴三君,赴三君!”
老头大声同侍卫解释,整个人面红耳赤。
“赴……”侍卫张着双臂挡住欲要往里面去的老头,一面在脑海里搜索着所谓的“赴三君”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认识。”侍卫板着脸,任由着面前的老头怎么挣扎仍旧能轻松的阻拦。
见老头倒是固执,硬要闯。
侍卫冷漠,毫无动摇,又重复一遍:“不认识,我不认识什么赴三君。”
侍卫身前老头停止挣扎,一脸不可思议。
“不认识?”老头手指侍卫质问,“你居然敢说不认识!我可是……”
急的连连跺脚,小老头气的胡子乍起。
与此同时门内,老太监也听到是赴三君的声音在外面大喊大叫。
看向安帝,碰巧安帝也被门外声音吸引着,虽然站在书案前,可心思压根儿就没在书法习字上。
“陛下……”老太监小心翼翼看向安帝。
听到老太监的声音,安帝面带着笑的转回头来。
“快去请秦大人进来。”
安帝笑着仰头示意。
一位八尺男儿体格魁伟。活在众人口中的这位安帝面如冠玉。
三十三年前大雪满安都之时,也就是安之离称帝第二个年头的冬里。林在江安为皇后,帝后恩爱,林在江安为安之离生下了第一位皇子。
如今这位皇子年三十三。
衣冠楚楚气宇轩昂,而立之年的君王英俊潇洒,在位安国天下。
接了指令会意,老太监随即出了御书房门。
将门推开,手里拂尘轻轻扫过面前。老太监朝门外喊:“卜喆,休得无礼。”
“是。”
这侍卫名叫卜喆。
未转身就听出是老太监的声音,卜喆放下拦着赴三君的手臂让开前路。
见着老太监,赴三君跺着的脚才停了下来。
赴三君撅起嘴打量一眼卜喆:“卜喆,就是你这臭小子叫卜喆吧!”
看着面前老头气急败坏的样子,卜喆心想:这小老头个子小小,脾气挺大。还挺记仇。
“我记住你了!”赴三君前脚已经迈进了御书房,脑袋还不忘转回来看几眼那侍卫卜喆。
老太监手扶着门框毕恭毕敬等着赴三君进门。
转回脸来面向御书房里,是满脸的微笑,笑容把眼睛挤成一条缝儿。
这小老头儿变脸的速度还真是快。
“真不是我说!陛下!”赴三君眼睛眯着站到了书案前,“这个毛头小子到底是哪里找的,就算再怎么不屑世事也不至于连我秦祺祺都不认识吧!”
“是武将卜庄箐的小儿子,前些时日送进宫里说想学些朝廷的事。所以这几日都是跟在我身边的。”
安帝摆弄着书案上的纸墨笔砚一边分心回答秦祺祺的话。
倒是不太在意安帝的行为是否礼貌,秦祺祺的心思全在同安帝讲话的内容上面。
自始至终,秦祺祺也同样没有给那安帝行跪拜礼。
安帝也未追究。
听罢安帝的话,秦祺祺喜笑颜开:“原来是卜妹妹那家的小公子啊。”
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秦祺祺开口请命:“不若让在下带那毛头……卜喆学规矩吧。”
很想说“毛头小子”的,可是毕竟面前之人是安帝,这样称呼武将家的公子总归会冒昧。
“让我带着卜小公子可好,”秦祺祺问道,“总归是要学习一些为官规矩,安都之内可没人比我熟识为官辅君之道。”
思虑片刻,安帝点点头。
“想来这样也好,正巧我也没多大时间去顾他。”安帝回答。
“本该如此,陛下。”秦祺祺终于露出一副为人臣子的稳重。
秦祺祺接着说道:“君王,乃天子。重臣爱民如子是极好,可卜庄箐虽未武将之首,可毕竟天子与臣民有别。虽为武将之首,亦是不可逾越。君子亲授教,不妥!”
分析一通利弊讲给安帝听,秦祺祺在正事上还是挺靠谱的。
安帝满脸笑意,面向秦祺祺,安帝言道:“秦大人放心,朕自有分寸。”
“只是卜大人家毕竟于安国众恩。卜喆跟在朕身边也无大碍。”安帝补充着,“朕权衡利弊,利大于弊。”
听这番话,秦祺祺也是欣慰。
“在理,”秦祺祺点头认可,“不过如若信得过老臣,老臣愿意将这位卜家小公子带在身边。”
“这……”秦祺祺想来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安帝没想到秦祺祺会主动揽下这一档子事儿。
“陛下可是有什么顾虑。”秦祺祺问。
听秦祺祺这样一问,安帝还以为秦祺祺要出尔反尔,便赶忙答应着:“没有顾虑!”
“大人尽管把卜喆带走便是!”安帝说的极为肯定。
见安帝答应的如此爽快,秦祺祺脸上的笑有些僵住。
心里有了想法,但却没有讲出来。
秦祺祺看透了太多:安帝不该将卜喆拱手而让自己带走的。如若善待,卜喆总会是个在身边中用的。
“如此放弃,起码自己算是丢掉了一个未来可成的心腹。”
这话秦祺祺未讲出口。
因为他心知肚明,即使说出口,安帝也不会明白。或许这安帝只会敷衍答应下,顶多如是。
秦祺祺还是希望有一天安帝能够自己明白。
不过如若永远不懂……也就是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