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次日,石越命人编造竹筏准备偷渡事宜,营寨中有一多半的人都去砍伐竹木去了。
糊里糊涂当了正牌参军,冯雁便自告奋勇前去观察敌情,打探敌情是参军的职责之一。说起这个正牌参军的职务,与侍卫参军可大为不同,因为正牌参军底下足有百多号人听凭调遣。有的负责打探消息、有的负责勘察地形、有的负责联络通信、有的负责粮草后勤、另外还有制图、研究天气、谋略、统计、医药救护、工程等不同的分工人员。冯雁这个参军只是五个参军中的一个而已,主要负责侦查和谋划。
找借口支开隶属于自己的几十名手下,冯雁带着张大壮这个新任的贴身护卫独自跑到了沔水北岸。河对岸就是襄阳的外城墙,远远望去城楼上站着许多南晋士兵的身影。沔水中有几艘南晋舟舰飘逸在江面。
看见北岸有两人骑着马驻足观察,舟舰上的士兵们立即警觉起来,纷纷拿着弓箭对准二人。
“老十三,你不会真的想为氐族人卖命吧?”张大壮老气横秋的问道。
“靠!想哪去了?我在想如何才能把消息传给对岸呢?”冯雁白了一眼张大壮说道。
“你看我是当汉奸的人吗?”冯雁继续不屑道。
“汉奸?”张大壮一脸迷茫。
“就是为虎作伥的意思。”
“何解?”张大壮更加迷茫。
“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冯雁不耐烦道。
“老十三,你……”张大壮脸色刹时变得通红。
“哎哟,不对呀!为虎作伥这个成语好像是宋朝以后才有的,这年代的人肯定听不懂啊。”冯雁老脸一红陪着笑脸道:“三哥在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嘿嘿……”
“这还差不多!”张大壮脸上顿时浮出了笑意。
“这哥们真是,不管什么事,只要“三哥”出口,立马搞定。”冲张大壮挤了挤眼睛,冯雁继续笑着解释道:“就是吃里扒外,帮着敌人打自己人的意思。放心吧,我可不干这种事。”
“哦,我就说么。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给石越出了那么多主意?”张大壮心里已经憋了好多天了,直到现在才张口问询。
“出了很多主意?什么主意?”冯雁感到莫名其妙。
“学游泳!”
“哦,你说这个?当时咱两嘀咕不是被听到了吗?被叫进去当面质问,你说我不说游泳说什么?其实我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们当真了!”
“但你教的时候很是卖力。”
“哦,这个呀。石老大不是说有十天假期么,我想趁次机会到远处转转,看看能不能碰到山寨的弟兄。”
“嗯,原来是这样,三哥错怪你了,嘿嘿。”张大壮不好意的堆起笑容。接着又说道:
“老十三,此地的河水大概有二百丈宽,你说咱们游过去如何?”
“游过去?你没看见对面正盯着我们吗?等我们跳进河里马上就会被射成刺猬。”
“这倒是……嗨!快闪开!”张大壮惊叫一声抽出佩刀砍开迎面射来的箭矢。紧接着,“嗖嗖嗖”好几只箭矢又射了过来,吓得二人急忙拨马后退。不知什么时候,江面上的舟舰竟然靠近了二人。
“他奶奶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后撤了几十丈的冯雁气急骂道。
张大壮侧目看着冯雁,心中又是一阵郁闷:“为何总说自己听不懂的话?”
“这帮兔崽子,真把我们当氐族人了!”冯雁气的想吐血。
“有了!大壮,咱们写封信
射到对面如何?”冯雁想到传递情报的方法。
“好主意!”张大壮一翘大拇指赞道。
从马匹行囊中取出纸张和炭笔,冯雁立即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张纸。绑在一根箭矢上,走到河边用尽全身力气满弓急箭。
“快看!胡人要射箭!”蒙冲舟舰上南晋士兵大声叫道。其余士兵听了纷纷拿出盾牌护在身前,“嗡”的一声,箭头射到了船只的船舱上。射完箭,冯雁赶紧又退回到原地。
“老十三,赶紧后撤,有弓弩!”张大壮一拍冯雁的坐骑屁股,两人又后撤了几十丈远。弓弩可不比弓箭,速度快、射程远。
“这群王八羔子!气死我了。”冯雁张嘴怒骂。
“老十三,咱们还是回去吧,太危险了。”张大壮心有余悸道。两人如果继续呆在这儿迟早得中箭……
看着逃去的冯、张二人,蒙冲舰上南晋士卒纷纷出言嘲讽:
“这两个氐贼竟然敢跑到这里来,真是找死。”
“你们说,秦军会不会打过来?”
“程瞎子,你看他们可有舟舰?这么宽的江水除非他们长了翅膀。”
“哈哈哈……”周围士卒纷纷大笑。
“晚上接着喝酒去,听说红翠坊最近来了一个绝色女子,歌声比鸟唱的都好听。”
“哎,听说来了一个和尚,整天念念叨叨的,红翠坊最近人走了不少。”
……
“什么?氐人进攻了?”朱序听着守城士兵的汇报大感不解。隔着河怎么进攻?朱序跟随下属亲自登上了北城楼,放眼望去,对岸空无一人。只是看着远处氐族军队密密麻麻的军营,不禁神情肃穆。
城楼上早有士兵带着冯雁射在船舱上带有信件的弓箭,立即呈递了过来。
打开信件,朱序直皱眉头:“这是什么鬼字?”很费力的从头看到尾不禁哈哈大笑道:“雕虫小技而已,还二十万大军偷渡过江?他们哪来的舰船?疑兵之计罢了哈哈。”如果冯雁此时听到朱序的话,估计真要吐血了。
悻悻然返回营寨,张大壮嘀咕道:“晋军能看到信件吗?”
“尽人事知天命吧。”冯雁郁闷的感叹道。
…………
月黑风高夜,偷袭正当时!石越选了五千会游泳的精骑站定大寨门前蓄势待发。
“将士们!成败在此一举。只要攻取了襄阳,南侧即是一马平川之地,南可攻取荆州、东可直抵南晋都城建康,建功立业就在今晚!”石越慷慨激昂的动员着。
“大秦无敌!大秦无敌!……”众将士无不受到石越的感染兴奋地高声呐喊。而冯、张二人的脸色却阴晴不定地闪烁着,幸好是晚上,不然早该让人疑心了。
“大家记住!如遇晋军攻击,立刻跳入江水,万不可站在竹筏上!”石越继续叮嘱着众人……
赶到江水下游处江边、踏上竹筏,像幽灵一般,五千骁勇撑筏而去。冯雁睁大眼睛看着对岸,竟然悄无声息!“难道晋军埋伏起来了?”冯雁暗暗思量着。
冯雁所在的竹筏就在石越的后面,每个竹筏前面都有一排手持盾牌的士卒,后面整齐横排着手牵马绳的骑兵,马匹全被蒙上了眼睛防止嘶鸣,两侧是撑杆的船手,最前面竹筏上还放着不少云梯。环顾了一下四周,竹筏上的士兵都警觉的盯着前方,防备着突然的攻击,也做好了跳入江水的准备。
“快射箭呀!哪怕扔点石头也行啊!”冯雁内心焦急的期盼着,眼看到岸了却依然没有任何攻击的迹象。“我靠!那封信件没被看
到?”冯雁与张大壮相视无语。
五千黑影快速上了岸,摸黑潜到了东南侧城墙下面架起了云梯。襄阳外城的城墙大概有二三丈高,三百精兵手持利刃顺着云梯爬了上去。城墙五十米开外,冯雁以及剩下的四千多人站在石越的身后,紧盯着前方的战事。
“啊!”
“噗!”
“唔!”
“有偷袭……啊!”城墙上不断有晋军士兵被袭击哀呼出声,有的士兵甚至没来的及呼喊便一命呜呼了。不一会,一名传令兵到了石越近前:“报将军,城墙上的敌人已经全部被歼!大军可以进城了!”
“好!随我出发!”石越一声令下,四千多骑兵呼啸而去直扑城墙内晋军营寨。
砍杀声不断传来,许多还在睡梦中的士卒迷迷糊糊成了刀下冤魂,有的人被惊醒过来高声疾呼,可更多的人根本来不及拿取兵器便惨死刀下。
趁着混乱,张大壮紧跟冯雁到了晋军营寨的一侧边缘地带,两人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黑巾蒙在脸上,下马冲入一座营房正要开口,一名士卒发现了两人张口惊呼:“啊!有秦兵!”一巴掌扇了过去,这名士卒瞬间被打翻在地。
“不想死的闭嘴!听着,快去城中通报你们的主帅早作防备,外城已经守不住了。”冯雁怒喝道。听到这句话,帐内四十多名士卒都呆住了:“明明是秦国的士兵,为何没有动手砍杀,反而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们……”一名头领模样的人正待开口问询,张大壮立即打断骂道:“还不快滚!”
“多谢二位好汉,咱们快走。”这名头领最先反应过来,带着手下慌慌张张的跑出了营帐。嘈杂喊杀声把晋军营寨的人都惊醒了,到处都是抱头乱窜的士兵,连点基本的组织抵抗都没有。冯雁带着大壮趁乱返回了秦军的队伍,借着火光,只见石越在前方正指挥人抢夺襄阳城南侧船坞的舟舰,近前一看,赫然停靠着一百余艘舰船!
看见冯雁,石越一脸兴奋的说道:“冯小子,果然被你说中了,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舰船,哈哈……”
“哎……”冯雁内心默默哀叹。
襄阳中城,城楼上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吏,四周城墙上也排满了手持长枪、弩箭的士兵,这些士兵身后还有大小不一的弩床和投石车。看着陆续逃进城里的士兵,一位四十左右,身材微胖的官员眼露惊骇之色颓然倒地。
“刺史!”
“刺史大人!”……周围官员急忙扶起,倒地之人正是梁州刺史朱序。
“完了!大意失荆州啊!我是襄阳的罪人,我愧对朝廷、愧对丞相、愧对陛下所托……”被人搀扶起来后,朱序欲哭无泪的仰天长叹。
“刺史大人,现在不是哀叹的时候,您快布置城防吧!”朱序身边,一名将领大声提醒道。回过神来的朱序听到身边的喊声急忙吩咐道:
“对,布置城防!布置城防!不能连中城也丢了!”
……
秦军主营,符丕刚刚醒来,突闻呼叫声传来:“大将军!大将军……”符丕疾步走出仗外,此时外面已经汇拢了不少将领。石越的一名传令兵快马赶到符丕近前,翻身下马就拜:“大将军!石将军已经攻克襄阳外城并缴获了一百余艘船只,此刻正驶往北岸!”
“什么?这么快?”符丕惊喜出声。
“正是,石……石将军昨夜突袭了晋军大获成功。”传令兵也激动言道。
“太好了!众将听令!即刻整兵出发乘船过江!攻取襄阳就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