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人家耶律贤是想尽可能的召集一些契丹部的,想领着兵亲自跟那些贵族们都谈谈,试试看能不能劝几个人跟他一起走。
耶律屋质给他留的两条路,一条是再偷宋国一次,一条是去偷室韦。
他一时还真是没下得来决心,也是想着跟各个头人们进行商议,说白了,契丹在耶律阿保机建国,五十多年之后,终于又一次的要舍弃城邦,重新成为一支纯粹的游牧民族去流浪了,大家的心里都还是舍不得的。
往南边走,也未尝不是存了是想再多看一眼,这个象征着大辽强盛到了极致所获取拉的这些富庶土地。
然后就让他碰上赵匡胤了。
其实,如果赵光义老老实实在幽州待着,依托于幽州坚固的城防,肯定是没有人敢惹他的,而且城防战争毕竟还是简单,说白了那将士们只要能做基本的协调指挥就能打。
但是他很是装犊子的把部队给领出来装,还一副一路向西要踏破上京城去的样子,就有点装犊子了。
你要是说你带宋国精锐来吧,那耶律贤咬咬牙可能也就忍了。
可你这什么人啊,女真联军,南院汉军,河北民兵。
编制都没有统一,指挥都没有系统,甚至女真人和高丽人连语言跟汉人都是不通的。
这在契丹人眼里其实就挺是挑衅的:我们整不过宋军,现在懂行的都已经承认了,可是伱这些南院汉人,高丽人,女真人,你们也来搞这个,这就有点太嚣张了吧?
干干干,必须干一下子,最起码得让你们知道知道咱还是有脾气的。
大辽帝国就算是没了,也得炸裂起来,给你听个响!
就这样,耶律贤作为大辽皇帝亲自带头冲锋,在宋军几乎毫无防备之中直接就插入了宋军的军阵,一场莫名其妙的遭遇战也是直接在草原上打响。
赵光义本人整个都是慌的,这一仗实在是太意外了,因为正常来说辽国的上上下下应该已经没什么反抗意志了才对,耶律贤明明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这怎么还能主动过来干我呢?
一下子,准备不足的毛病就暴露出来了。
他一时居然都不知道应该找谁。
他的亲信只带来了一个卢多逊,但卢多逊虽是兵部尚书却是地道文官丝毫也不知兵。
见状,还是李汉超主动请缨,率领骑兵主动和耶律贤厮杀在了一起。
然而宋军这头除了李汉超之外实在也是没有其他的将领了,李汉超领着骑兵出去之后,剩下的一堆步兵,还是没有指挥的状态,于是只能纷纷各自结阵。
要知道,宋军的技战术水平是极高的,他们都是职业士兵,而且即使没有指挥官,他们自己也能摆出阵型来,赵光义不会指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然而也正是因为宋军这头,极高的技战术水平之下,阵型也相对严谨、复杂,再说装备的花样也多,说白了根本就没法带别人玩,即使是赵光义这次从河北召来的民兵也融不进去,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而且宋军的山头林立是老传统了,正所谓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宋军内部能相互照应就算是不错了,其他人,在缺乏有效的指挥下是真的懒得管。
然后,韩德让所率领的南院汉人就首先崩溃了。
毕竟南院汉人的野战能力真的不强,这都不是职业士兵而是像府兵制一样都是地主武装,但多年来辽国南北分治,他们也害怕汉人造反,又怎么可能真让他们训练呢?
练练守城得了,怎么可能真练野战,再说他们以前的假想敌都是宋国,就算是有哪支地主武装私下里真的练了,练的也一定是步兵对步兵的阵法。
所以这帮人的战斗力是真的很差。
女真人但是能打,但女真人打仗主要讲究一个猛字,也即是侵略如火,说白了莽过去就得了,顶多会一些分割包围等基本军事手段,和宋军其徐如林,讲究军阵严密,兵种配合的打法实在是太不搭了。
让他们去配合宋国步兵,他们不得劲宋军也不得劲。
一个字,乱。
诺大的一个战场完全就是各打各的。
但是耶律贤那边可都是精锐,真真正正的精锐,能跟大宋殿前司干一下的那种。
至少是装备升级以前的殿前司。
这一打,这些契丹人敏锐的就发现了宋军指挥系统的不协和军阵的混乱,人数虽多,但都是在各打各的,而且相互之间并不救援。
还是以步兵为主。
那这仗……他们打得可太舒服了啊!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分割包围,牵制,骚扰。
李汉超毕竟骑兵太少,且几乎人人带甲,马匹质量也远不如皮室军,耶律贤则不愧是马上皇帝,领着一部分精锐的皮室军领着他绕,没多大一会儿就把他的马给遛得有点没劲了。
“这样不行,不能被辽军牵着鼻子走了,回阵。”
宋军因为历来缺马,少部分的马匹大多都带点甲,主要是为了配合步兵,一般等敌军被布阵牵制住之后才会出击做一锤定音之用,说白了,还是为了配合阵型的,这种绕圈的打发他们都没怎么练过,也确实整不过辽骑。
只是扭头一瞅,李汉超都无语了:“我特么阵呢?”
宋军的人数实在实在是太多了,三十多万人,说实在的即使是二十三万的大宋两司禁军拉出来在平原上列阵,面对契丹骑兵的骚扰,都很难在战斗中一直保持阵型严整。
何况这些实际上在李汉超看来都不能算士兵的家伙了。
早就乱套了,他的骑兵想归阵,但却根本找不到阵眼,甚至不得不围着大阵的外面跟着辽骑一块饶。
至于说想要指挥大阵给他开开个口,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甚至有步兵都得干他。
“殿下呢?”
“不知道啊,军阵已经快被挤压成一坨了,这特么是要输吧。”
“哎~,节帅,殿下不懂兵,您说您怎么还真让他带这三十万人出来溜达?”
“谁知道真的会打起来?再说人家是齐王,他要出来溜达我能挡得住?”
“不会溃败吧。”
“应该不会,毕竟咱们人多,那些女真人,军纪虽然一般但也确实悍勇,他们的骑兵也牵制了不少的辽骑。”
果然,就见那女真人打着打着就彻底疯狂,不理所谓的阵型了,一些骑兵勇猛的就冲进起来跟着契丹乱战。
好歹他们有马,而且其悍勇远超李汉超的想象,还真把契丹兵给牵制得不轻,以至于契丹兵虽然在战术上似乎占了一定的优势,但终究没能取得突破性的战果。
战场太大了,宋军的人太多了,辽军即使是一直绕圈,饶多了也会累,人不累马也会累。
然而李汉超也不知道的是,这边其实是并不只一只辽军的。
大约一里之外的,一处高地之上。
耶律休哥用望远镜完完整整的看了战争的全程。他本来是接了赵光义的文书的,本来按赵光义的意思,耶律休哥也应该带着兵去跟他凑个分子,加入那三十万乌合之众的。
只是耶律休哥毕竟是辽国的南院大王,他这个身份,他这个地位,辽国就是投降了也一定是拥有极高自主权的大节度使。
让这赵光义像叫狗一样随便给一道命令,就屁颠屁颠的过来,是不是也有点太不尊重人了?
咱还没投降呢啊。
我还是大辽的前五号人物的啊。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真听了这话吧,他不甘心,面子也挂不住,甚至他对下面的人也不太好交代,青史名那就更不用想了,妥妥的辽奸,要上二臣传的货。
不听这个话吧,他也真是为难,毕竟宋辽和平统一是大局,总不能小不忍去乱大局吧。
所以,耶律休哥实际上是来了,但是也没跟赵光义会和,而是领着一部分精锐的骑兵远远的跟着,也是想看看这赵光义的成色,想看看他到底是想干点啥。
结果,他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这赵光义是想干啥。
整特么三十多万人,这是要干啥?
就是为了出来装个B么?
说实话他还想着,这赵大赵二赵三都是一个妈生的,赵大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是名扬天下的名将,三十出头创建大宋,十余年间便已有了如此盛况,赵三则是更不必说了。
唯独这个赵二,虽然一直在文官集团混,看起来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却没做出过什么特别有名的事。
不显山不露水,说不定才是真高人啊。
当然现在看来么,耶律休哥发现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大王,这就是宋军的实力?比咱们想象中弱得多啊。”
“你懂个屁,这根本就不能说是宋军,这是大宋的齐王,是赵二,听说此人一直是个文官,从未跟军队有什么关系,这根本不能代表宋军的实力,不过……宋军,应该就只有中央禁军,尤其是殿前司现在极其精锐,确实是没有我原本以为的精锐。”
“呵呵,这么多人,看上去怎么也得二三十万,怕不是要输了啊。”
契丹人底色上还是骄傲的,毕竟就在二三十年前,他们都还攻破了开封,而且至少一直到大宋建国之前,辽国一直都是矮视南方政权的。
整个大辽的国防战略,一直都是御敌于国门之外,甚至还搞出来一个三层防御体系,要确保整个黄河以北都不能有能威胁到他的军事力量,这是一种极其强势的军事传统。
说白了在人家眼里,之所以不要黄河以北,不是因为他们拿不下黄河以北,而是故意将黄河以北当做了和中原政权的缓冲区,甚至赵匡胤都有意的故意在配合他们的战略。
结果这才多少年啊,燕云十六州就被人家和平收复了,原本略微矮视,至多平视的大宋突然就变成庞然大物了。
就算是明知道他们已经整不过大宋了,甚至跟着大宋反而才能过更好的日子,但心里上其实还是都挺不太舒服的。
此时看大宋吃瘪,居然还都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大王,看起来,大宋好像是要输啊,咱们要不要帮忙?”
“帮谁?”
“这……要不……要不咱们帮……宋?”
耶律休哥微微眯着眼,道:“你说,这些女真人为何打得如此勇猛?”
“啊?这……”
“他们该不会是想复国吧。”
“复国?原来如此。”
“他们要是复国了,他日我就算投降大宋,做了节度使,恐怕,身周也永远有个这般烦人的恶心玩意恶心我,述律部……乃是大宋秦王联姻,这位大宋齐王,呵呵,似乎是有点想法啊。”
“啊~,原来如此,那大王您的意思是……”
“老子,现在还是这大辽的南院大王呢,弟兄们,跟我上,都给我听好了,此战,只杀女真,高丽,替我大辽陛下分忧,杀!!”
说完,耶律休哥也是身先士卒,率领精锐起兵直接就插入宋军军阵,追着女真就开始砍。
这一支突然杀出来的生力军,几乎是瞬间就改变了战局。
耶律贤这边一看,哈?南院大王耶律休哥来了,哈哈哈,述律部这不还是咱这一伙儿的么?顿时便士气大振。
相反,至少韩德让等南院汉臣一看,我擦?不是说和平统一么?耶律休哥怎么还打过来了?那我们……
立刻就崩溃了。
女真人一看,这怎么光追着我砍啊。
妈的这大宋的这剩下的那些个兵,好废物啊。
我特么也不跟你们玩了。
反正他们骑兵多,索性,直接就都跑了。
乱乱哄哄的,宋军的那点小部分禁军也被这些个友军给整的迷糊了,李汉超也任命似地叹了口气,开始率领麾下将士往中军走。
走到了中军才发现:“不对啊,齐王殿下怎么不在?齐王呢?”
“不知道啊,这不是中军么?”
“节,节帅,刚才齐王殿下好像去南院那边指挥去了。”
“什么?他指挥个球啊,他这不是纯添乱么!他……他在哪呢啊这个真祖宗!”
不得已,只得去南院汉人那一坨,已经完全没有一丝一毫阵型可言的军阵中去找。
“你们谁看到秦王了他的亲卫呢?”
“打,打,殿下好像,碰到辽军主力,碰到了南院大王,坐,坐驴车逃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