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黄昏。
凉风习习，斜阳煦煦。不似冬景。
季长空跨坐在鞍上，任马匹缓缓前行。
他当了大半辈子骑手，这般散漫的速度几乎等同于休息。
刚刚出发的时候，季长空还是很急切的。他耐着性子处理完当天的琐事，接着给度元师太准备好一份薄礼，点了两名【玄衣郎】，便纵马赶向菩提庵。
但很快他就慢了下来。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行为终归是有些不妥。
一来，尼姑庵里面住的都是女子。虽然度元师太是个开明的人，但唐突拜访确实有失礼数。
二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持剑使的女儿。
虽然能说许多冠冕堂皇的话，但季长空自己心里清楚，他就是打算利用对方。若是放在长冬前，他肯定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而且最令季长空烦躁的是，作为一个不擅长阴谋诡计的人，他并不懂如何利用“持剑使之女”。他只是下意识觉得此人能改变局面。
但季长空最终没有选择回头。
他停在菩提庵的门前，而后翻身下马。两名戴着铁面的玄衣郎紧随其后。
思索着之后要说的话，季长空抬起手来，敲了敲门。
“咚、咚、咚。”
菩提庵内，蒙面恶徒们放轻呼吸，缓步走到门前。
为首的那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弓箭手们搭箭准备。
他代号“瘸鹰”，本来是可以佩戴十一枚骨饰的强大战士。等长冬结束后，却收拢了一些失去部落的人，过上打家劫舍的日子。
顺便帮人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瘸鹰朝一名部下挥挥手。那人便趴在门上，缓缓举起弯刀。
而门另一边，季长空正回忆着持剑使的样貌。
那时候他是个校尉，而不是什么“玄衣门主”，跟大人物接触的机会很少。只记得持剑使身材高大、龙行虎步……却不如那尼姑健壮。
难道她更像远在都城的持剑使夫人？他听说那夫人来自武将世家，倒有可能威猛不凡。
他想到这里，又抬手敲了敲门。
而后突然警惕起来。
太安静了。
就算无人嬉笑打闹，那也该有诵经的声音。
他缓步侧移，悄悄离开门边。而后仔细聆听。
似乎有微弱的风声。
以及……骨饰碰撞的声音！
季长空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夷人！
好啊……
他忍着心中的恨意，默默伸出手。
带着铁面的玄衣郎立刻递过来一把点钢枪。
季长空将其握住，然后仔细感受里面的动静。
接着……立刻贯穿！
就在那扇木门即将打开的瞬间！
他没有等待对面做出反应，当即踩枪借力，翻入墙内。
刀锋比他的身体更快落下，收走了另一名夷人的生命。
接着又是转身一刀，没有丝毫犹豫。
他不知道这些人有何目的，但他有太多死在夷人刀下的兄弟。所以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而且这些满眼杀意的外族，又怎么可能是菩提庵的客人？
“射箭！”瘸鹰大喊一声，甩出手中飞钩。
季长空撩开钩尖。六只羽箭随后朝他飞来。
两名玄衣郎从两侧冲出，抬盾挡在他身前。
他从玄衣郎身后取下弓箭，闪身射下一人，又躲入敌人的死角。
玄衣郎将枪扔给季长空，然后举起盾牌，并肩撞入敌阵。
……
此时在后山的秦九皱起眉头。
她不知道突然出现的三个人是怎么回事，为何要在这时候来到菩提庵。
但为首的男人她见过，是早上那个想要劝架的大叔。
而且那身装束，似乎是玄衣门？
玄衣门来菩提庵做什么？而且只来了三个，应该没有敌意。
会跟师父的死有关吗？秦九快速思考。
想不出结论。但是探子那条线恐怕已经追不下去了。
过往的经验告诉她，在佣兵陷入麻烦的情况下，雇主绝对会直接断开联系。
既然如此，那就先把他们杀光。以免他们真找到井底的秘密。秦九立刻做出决定。
她虽然告诉师妹，井底的财宝并不重要。但那是在她们遇见敌人的情况下。她自己却用不着那么惜命。
于是她冲出灌木丛，几步跃下岩壁，猛砸在房顶。
“轰隆！”
房顶骤然崩塌。
伏在上面的五名弓箭手还没反应过来，便栽进屋中。
最后推门走出的却只有秦九一人。
尼姑！是尼姑！回头看见这一幕的瘸鹰目眦欲裂。
这些尼姑不是消失了吗？从哪又出现一个？天上？
可秦九没给他留出用于惊叹的时间，直接俯身冲来。
季长空见此心中一喜，而后立刻回身，拦住其余的敌人。比起对抗单个精英，他更擅长清除杂兵。
瘸鹰则下意识投出了手中飞钩。
钩尖刺穿秦九的衣服，却没能深入皮肉。她抬手抓住飞钩后面的绳索，一把将瘸鹰扯了过来。
对方毕竟也是老练的战士，丝毫不见慌张。他借着绳子上传来的拉力，举刀便刺！
秦九见状也没有放手，而是用利落的直拳作为回应。
刀芒先刺中秦九的身体。
这是必然的。作为手臂的延伸，刀剑一定比徒手更占优势。
但倒下的却是瘸鹰！
他的刀还不足以刺穿秦九的身体。秦九的劲力却轻易击碎了他的胸骨。
尽管曾经是强大的战士，可这记重击却让他几乎要失去意识。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再次倒在地上，而后慢慢失去了呼吸。
死了？秦九有些诧异。
她更擅长挨打。力量虽然也很强，却不足以一击杀死真正的高手。
难道自己高估了对方的实力？她犹豫着靠近。
一锤袭来！
失去呼吸的瘸鹰突然跃起，从怀里抡出一柄精钢骨朵，直接砸中秦九的头骨！
瘸鹰用此物杀死过披甲的敌人，也曾轻易打碎高手的头骨。
既然刀锋起不到效果，那么钝器又如何呢！他在心底狂笑。
答案是毫无作用！
如果他调整发力姿势，或许真能造成可观的伤害。但他却只是专注于出手的时机。
那跃起的速度确实很快，可悬在空中的身体却没法发挥出骨朵真正的力量。反而让对方顺利走到了他的身前。
秦九立刻抬肘砸下。
瘸鹰举起手臂，试图格挡。
但在秦九面前格挡，无疑是她的敌人能做出的最蠢决定。
“嘭！”
剧痛从手臂上传来。瘸鹰忍着疼痛，试图用骨朵敲打秦九。
秦九不闪不避，直接把他的脖子夹在腋下，接着便是清脆的响声。
随后她将尸体扔到菩提庵外面，并坐在门口等待。
那些夷人杂兵见大势已去，打算转身逃跑。可惜季长空和他的部下却没想留下活口。
战斗很快结束。
“所以，你来做什么？”看着清理战场的季长空，秦九开口道。
季长空直起身，扫视菩提庵的现状。他有一肚子疑问，但最终还是找到了最关键的。
“玉佩……那个玉佩。是你的吗？”他指了指秦九的腰间。
“这重要吗？”秦九皱眉。她记得这枚玉佩是解忧的东西。
“它应该属于持剑使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