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并不说找云想容是为了什么,竟是直奔着二门的方向去的。
云想容费了好大的劲才挣开楚晏的手,“表哥,你要害我吗!”
“啊?”楚晏回过头,脸上因着急而红扑扑的,额头上也见了汗。
云想容急道:“就算要让我出府去,好歹也要回过了家里的长辈,不然我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和你去。”
楚晏脸上有了愧色,白净面皮更红了,与身上的白狐褂子映衬着,显得越加眉清目秀。
云想容无奈的摇头,平静了心情,叹道:“走吧,好歹去与姨妈说一声。”
“嗯,是我考虑不周了。”楚晏抱歉的回身,与云想容一同回了内院,去见了孟玉静和孟氏。
“娘,东边的小湖上冰已经结实了,我想着表妹平日里在家闷得很,想带她出去玩玩。”楚晏在长辈面前,举止文雅,谈吐大方得体,哪里还有在云想容面前时候的半点急躁?
孟氏一听楚晏说起东湖结冰,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总是喜欢让姐姐带着自己去玩,可惜姐姐要在家里做针线。
她便笑吟吟的看了眼孟玉静。
孟玉静许是与她想到了相同的事,拉着孟氏的手,笑着对儿子道:“你们兄妹友爱是好的,只是那湖边怕不安全,你一个男孩,皮糙肉厚自来不怕摔打,和卿卿不同。”
“去集市上也好啊。”楚晏立马微笑着改口:“集市上也很热闹,我们多带一些人,我会拉着她,不会让她走丢的。”
孟氏其实是不放心的,毕竟楚晏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她当真怕女儿被拍花子的抱走。可是当着姐姐的面,又不好说不。
孟玉静常年居住在兴易县,儿子也是这里玩大的,再说孟家的护院也不是白吃饭的,就笑着劝孟氏:
“卿卿身子好些,让她出去玩玩也好,你们在京都侯府规矩严,怕一年四季也没什么机会让孩子出来玩玩,小娃儿们就是要玩呢,等翻年缠足学规矩了,就没有出来玩的机会了。”
孟氏颔首,一想也对,就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云想容千万要注意,还要让孙妈妈跟着。
云想容前头一直乖巧的应是,听到这里,笑道:“我带着英姿,让墨玉和墨竹也一起跟去就是了。”
墨玉和墨竹是云敖赏给云想容的人,孟氏自然是放心的,吩咐孙妈妈拿了银子来递给英姿。英姿揣好了银子,给孟氏行了礼,便跟着云想容和楚晏出了门。
离开孟府,云想容带着英姿和楚晏一同坐上青绸车,楚晏身边的小厮则是和墨玉、墨竹同在外头跟着。
云想容这才问:“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晏压低了声音,道:“这些日子,我听了你的建议,收整了张志平原来的手下,相处的也渐渐的熟悉了。今儿个我和几位好友,本来在醉仙楼包下了二楼宴请这些弟兄,谁料想酒菜吃到一半,突然就来了两个汉子,二话不说就让我们交东西出来。”
“交什么东西?”
楚晏一拍大腿,“我当时也不知是什么呀,我们话不投机打了起来,谁知道,我和我几位好友身边的护卫,加上新收整的那近五十的弟兄,加起来都没打过人家两个人!”
云想容不自觉抿了唇,眯起了桃花眼。
楚晏又道:“后来,我查问了一下,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先张志平曾经带着人,给人下迷药,劫了一车的货物。这两个人,就是来找回这一车货物的。现在兄弟们都在醉仙楼,就等着你这个大姐来给我们出头呢。”
云想容冷笑起来,靠着马车壁,笑睨楚晏:“表哥,我最厌烦人拿我当傻子耍弄。‘
楚晏脸色涨红,急道“我哪里当你是傻子了,我既然叫了你大姐,那些人又都是我的手下,你也就是他们的大姐啊。”
云想容冷静的道:“他们要东西,你们还给人家就是了。寻常的货物,销赃了也可以找渠道买回来,凭着你楚家大少爷的身份,如何做不到?更合论兴易县的富贵公子,也有不少在你们那个圈子里吧?可现在你们还不出东西,也就是说,这个东西丢了。张志平的人不会愚蠢到运个东西还丢的程度,那么就是说这一车东西烫手!张志平当时就命人将东西扔了吧?”
云想容见楚晏脸色难看起来,便知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冷着脸又道:“你的人,偷了人家一车烫手的东西,给扔了,现在人家要,你们交不出,就想抓了我这个永昌侯小姐来顶缸,表哥,你何曾真心当我是什么‘大姐’?你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
云想容掀起车帘,吩咐车夫道:“掉转头回孟府。”
“卿卿,别!先等等,别回府!”楚晏一把拉住了云想容,羞愧之余,都是震惊。
他原本瞧不上一个六岁的女娃,上一次的事,他也不完全信服,都当是她运气好撞上的。想不到如今她竟如此敏锐的分析出事情的大概,楚晏此番才算是真的服了。
“卿卿,是我的不是,我想求你帮忙,却不与你说实话,还想拉你去给我们顶缸。”真正信服之后,那声大姐反而不必要说出口:“你说的是,对方两个人就挑了我们那么多人,我觉得他们来头不小,所以怕了,想着你是永昌侯之女,若什么事都有你出头,我们会安全些……你别生我的气。这次我们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云想容见楚晏态度诚恳,心道他虽然有些小聪明,却也不失纯善,叹息了一声:“那你告诉我,丢的那个货物是什么?如何弄的如此紧张?”
楚晏压低声音,道:“丢了一大车兽皮兽筋!”
“什么?!”云想容惊呼。
大周朝,兽皮兽筋是受到管制的,因为这两样是制造武器的材料,兽筋便是用来做弓箭的。民间百姓之家,有个一两件也就罢了,猎户也可以使弓箭,大户人家的护卫和护院却是不许用弓箭的。也就是说,少量的,朝廷允许用,但大量的,难免会有谋逆的嫌疑。一大车的兽皮兽筋,虽装备不了一个军队,可也已经超出了管制。若被锦衣卫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那两个来要东西的人,就是在做违禁的东西!怪不得他们那么急!
云想容皱紧眉头,“这事情难办了。”
“表妹,你可要想想法子,你要不帮忙,我们还不被那两个汉子给撕碎了!”
云想容沉思。起初与他打赌让他叫自己一声大姐,是玩心重,并未多想什么。不过现在看来,兴易县距离京都如此的近,若是她手底下能有自己的人,未必是坏事。
思及此,云想容佯作不高兴的板着脸,道:“我若不看你有些诚意,今日定然是要打道回府,再一状告到姨妈那里去的。”
这么说就是肯帮忙了?
楚晏连连拱手:“多谢表妹不计前嫌。”
云想容道:“不过我也不能这么就跟你去,咱们先去趟成衣铺子,我先变个装,免得将来叫人认出了不好。”
“啊?”楚晏有些纠结。
云想容白了他一眼,“我变了装,照样是侯府的小姐,难道真有事我爹爹还不管我了?”
“也对。”楚晏心下大定,吩咐人去了最近的成衣铺子,给云想容和英姿都变了装,打扮成了两个富贵家男孩模样,随即到了醉仙楼。
醉仙楼里空荡荡的,掌柜的站在楼梯口,正仰着头看上头。
见楚晏赶回来,连忙行礼:“我说楚大公子,您总算是回来了!小店还要做生意呢,我可是听了您的吩咐,才没有报官,若是闹出人命来,可怎么好!”
楚晏笑着道:“有劳掌柜的了,今儿个楼里的一切损失都由我来负责,你不用担心。”
掌柜的一听,放下了心,担忧的眉头紧锁,引着楚晏一行上楼:“您可千万别将事情闹大了,小的当真是担待不起啊。”
“掌柜的放心吧。”
上着楼梯,云想容低声道:“你的银子钱都是姨爹给的?”
“是。”
“你也该好好想想怎么生钱,总败坏家里可怎么好。”
楚晏恭敬的点头:“是,等这事儿平息了,我就想想,到时候在跟大姐商议。”
云想容翻了翻眼睛,他还真拿她当老大了?
上了楼,英姿就寸步不离的跟在云想容身旁,墨玉和墨竹则是跟在最后。
满屋子的人正龇牙咧嘴,呼痛的呼痛,哀叫的哀叫。而两个穿着寻常粗布衣裳,打扮的犹如普通农户的中年男子,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楼梯口的圈椅上,许是听见了动静,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扫了过来。
楚晏道:“我们管事的人来了。二位有什么,就跟他说。”
说着为云想容搬了把尚算完好的椅子,让他坐下。
众人傻眼。
那两个中年汉子则是不耐烦。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强压住火气,壮实一些的那个道:“我们不管你们谁是掌事的,我们只要东西,七日之内,务必要将我们的东西归还,你们若是胆敢报官,或者交不出东西,我们有千万种法子让你们一个个都干干净净的上西天!”
说吧,二人站起身,竟不走门,推开格扇飞身跃下了二楼,施展轻身功夫离开了。
云想容自进了屋,人家也没与她说上一句话。
“我说楚晏,你怎么领着个毛孩子来啊!”
“别嚷,先让兄弟们散了,各自去就医,你们都记着,出去以后不得张扬,否则咱们都小命儿难保!”
“我们知道。”
楚晏打发了那群手下去就医,又与那几个从前要好的贵公子到了别,嘱咐千万不能声张,否则会给家里带来祸端,那些公子哥儿早就吓得不轻,有些人甚至都想与楚晏断绝来往以自保了,哪里还会张扬?纷纷逃似的去了。
楚晏就与云想容离开了醉仙楼,上了马车,低声商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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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醉仙楼的这两名精壮汉子,却是在兴易县里绕了好大的圈,确定未被人跟踪才出了城,到了东边的田庄。
大雪纷飞的季节,整个田庄都被银白覆盖,掩去了往日的热闹喧嚣。
到了其中最大的一个二进的院落,二人敲敲门,不多时就有个男孩来开门,见是他们,笑道:“魏叔,郑叔。”
“昆仑,少爷在吗?”
“在呢。正跟褚先生下棋。”
二人笑着颔首,跟着卫昆仑进了院子,绕过影壁,穿过长廊,往里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