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郡,宁安县县城大门。
数位僧侣打扮的人搭其草棚,正为灾民施粥。
灾民排成长龙,手里拿着各不相同的器具,等待僧侣派粥,此地人气沸腾,喧哗吵闹。
然在不远处,一条大江之中。
易柏带着十来只小妖在岸边不远的水里观望此地。
“介士,你所说的,就是这几个僧侣?”
易柏一边张望外头,一边问旁边的河蟹。
“真龙,就是此处,那几个僧侣,行为举止僵硬,像是我等妖刚成人时的样子,我已打听过一番,这几个僧侣,便是京城国师的人,据说京城国师派遣许多僧人,入各地施粥行善,我琢磨此不为稀罕事,故来禀报真龙!”
河蟹忙是说道。
“待我瞧上一瞧。”
易柏话落。
他开了法眼,往几个施粥僧侣的身上望去。
他以法眼张望。
却是瞧得这几个僧侣身有白气。
纯正的白色之气。
远比人气纯正。
这不是人气。
是人道之气。
‘人道之气护体,竟让我的法眼没法窥视?’
易柏诧异不已。
他心中清楚,这白气非这些僧侣的本相,亦非其真正的气,而是人道之气护住了,使他不得窥视其真正的气。
此举,定然与那国师有关。
这国师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调动人道之气护住这些个僧侣。
易柏心下猜疑。
他让老龟带人留在大江之底等候他,他则是打算亲自前往,去见一见这些僧侣,看看能不能摸清这些僧侣的底细。
易柏来到岸边,摇身一变,作一老僧样,身披袈裟,须发皆白,他又将禅杖取出,握着禅杖,就往草棚而去。
他没有惊扰这几个僧侣,而是走到灾民队伍最后头,又取一树叶,一口气喷出,化作钵盂,握在手上,随着队伍递进。
……
易柏排上半时辰的队伍,终是轮着他了,他取出钵盂。
那几个僧侣果真是手脚僵硬,给他施粥,且夏日炎炎,施粥如此之久,竟未出一滴汗水,端是神奇。
“几位法师,敢问在何庙何寺修行?”
易柏望着手上钵盂里的粥,微笑着问道。
他又得身上露出佛法之气,周围之人只觉心旷神怡。
但他仔细盯着几个僧人,瞧见僧人没有异样,心下惊疑,未曾想人道之气连他的佛法都挡住。
亏他还想试探一下,这几个僧人。
“法师,我等是跟随国师修行的,是国师派我等来此地施展救灾的。”
几个僧人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国师?敢问国师又是哪庙哪寺修行的?”
易柏又问。
他身后亦无灾民,他自是不急,想从中寻得法子,试探出这个国师的底细。
“法师,你怎开口就问国师哪庙哪寺修行,你欲问我家国师,怎不先自报家门。”
有僧人这样说话,还装模作样的双手合十,只是模样甚为怪异僵硬。
“几位法师,我乃双龙寺之僧,今游历至此,见着伱等几位,故上来问上一问。”
易柏胡言乱语,他身上隐有佛光,一举一动皆有高僧风范。
几位僧人似被难住,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不知道让谁出来答话。
最后还是一机灵的僧人走出,说道:“法师,我等跟随国师修行时,国师已出寺庙,我等未曾问过,故而不知国师在哪一处修行,法师,不如这般,待我等回去京城,问一问国师,下次若是有缘再见法师,再与法师述说。”
易柏听到此话,只得以放这些僧人离开。
这些僧人不愿纠缠,忙是收拾东西,就要离开。
易柏瞧着这几个僧人收拾,突然之间,瞧得其中一个僧人,有些眼熟。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眼熟。
就是觉得,他曾经在哪儿见过这个僧人。
神态上的熟悉。
易柏不由得走上前,把钵盂放在木桌,伸手搭住其肩膀。
那僧人一晃,身体僵硬,差点跌倒在地,他很艰难的转动过来。
“法师,还有何事?”
那僧人声音沙哑难听,开了询问。
“这位小法师,不知,你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易柏问道。
“法师说笑,我一直跟在国师身边修行,哪儿见过法师。”
僧人露出古怪又怖人。
“那你在跟随国师修行之前,是在哪一块修行的?”
易柏又问。
“法师,我祖地乃是一穷乡僻壤之郡,名为东碣郡,我住于江水县一带,只因被一妖伤了身子,故流落在外,偶遇国师,就跟了国师修行,此前一直未有修行过。”
那僧人似怕被纠缠,一股脑的将事情悉数说完。
“东碣郡?江水县?”
易柏闻言一愣,那不是他老家么。
江水县他也熟得很。
这个僧人,和他是同乡?
易柏是越瞧越觉得这个僧人眼熟。
瞧着瞧着。
猛然间,他瞧得此僧人身子修长,达七尺余,他脑海想起他早年初施佛法对敌的一幕。
蜈蚣!
这不正是那蜈蚣精的神态!
早年他参加江北县外老狐狸嫁女宴会上,黄叙意外道破蜈蚣本相,以至于蜈蚣欲杀黄叙。
他念黄叙是黄博子孙,故出手相救,以佛法阿字观想法,击退蜈蚣。
后来这蜈蚣就没有下落了。
未曾想,他今日在此处见着这蜈蚣。
这蜈蚣还有人身,跟了这人间王朝国师修行。
这国师会不知道这蜈蚣是妖怪?
不可能。
多半是这国师为蜈蚣准备的人身。
这个国师,到底要做些什么。
还是说,这个国师就是妖怪?
那人道之气之中的黑气,应的就是这个国师?
易柏心中大致知晓,这个国师绝对不简单。
怎让他在此处碰着这么一桩事,难不成此事亦是对他的考验不成。
易柏想到此处,目光如炬的望着这几个僧人,没有想放过的心思,至少他需得从这几个僧人手上,知得这个国师的信息。
“法师,说来,我们还是故友,其实,我等早年曾相识过,或许法师忘记了。”
易柏脸上露出微笑,握住禅杖的手紧了一紧。
“不可能,我何时认识过法师!”
那蜈蚣变的僧人僵硬的摆手,如提线木偶。
“你忘了不成?当日胡仙宴会,你我对过一招的。”
易柏笑着提醒。
“胡仙宴会……你,你是那该死的蛇妖?”
那蜈蚣僧人惊呼一声。
“蛇妖?你这蜈蚣精,装人都不像人,说说吧,此国师,究竟要做什么。”
易柏脸色冷了下来。
这个道破本相的招,对他没什么用,他已经是龙,说什么都没用。
可称呼他为蛇妖,让他心情很不爽,这就和当面骂他一样。
“你,你!”
蜈蚣僧人被道破本相,双眼血红下来,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
“快走。”
旁边僧人拉住蜈蚣僧人。
蜈蚣僧人被拉住,往县城里跑去。
那几个僧人也察觉不对,都是大喊起来,还喊上了县城兵丁相助。
大队兵丁迅速从城里跑来。
易柏见状,眉头一皱,见着兵丁要围他,只得以使一隐形之术,身形隐去,继续往那几个僧人身上追去。
他入得县中,悄无声息的跟着那几个僧人,见着几个僧人钻入官署,确定其位置,这才离去。
……
易柏未有离开宁安县城,他等待着夜色来临。
在夜色到来后,他与此地城隍庙打了个招呼,只身入了官署。
易柏入官署时,几只僧人正在焚香祷告,其香为黑,点燃之烟亦为黑色。
他不知这是在做什么。
但他知晓,定不是好事。
易柏冲上前去,隐着身形,一人一杖,将其打瘫在地。
至始至终,这几个僧人连他的身形都未能发觉。
易柏在打瘫几个僧人后,找到那蜈蚣僧人,手掌一划,人皮裂开,露出里边,果真是一条蜈蚣。
人皮裂开,人道之气散去。
黑红的妖气滚滚而起。
‘这个人皮,倒是比那画皮鬼的伎俩要高明,画皮鬼的画皮是遮掩人气,这个人皮,裹挟人道之气,可防法眼。’
易柏做出评价。
他再细细一掂量。
心头一沉。
这个人皮,倒不是画的,而是剥下来的。
易柏又走到旁边,把几个僧人的皮一一划开。
果真,这几个僧人全都是妖怪。
一只羊,两只猴,还有一只熊。
无一例外,全都是妖丹大妖,而且都是孽气居多,全是靠吃人得的修行。
易柏见此情形,毫不犹豫,只留一只蜈蚣精,其余悉数一杖打死,取其妖丹,未有留情。
……
夜入三更。
易柏把蜈蚣精抓出宁安县城之外,来到大江边上。
他张口吐出水流,把瘫倒在地,昏迷不醒的蜈蚣精唤醒。
“你,你,你……”
蜈蚣精瞧着易柏,惊恐万状,刚想喊来兵丁相助,可一瞧周围,哪里不知,已被带了出来。
“蜈蚣精,说说吧,这国师,到底是人还是妖。”
易柏现出化形之躯,目视蜈蚣精,真龙之威压制而出。
蜈蚣精战战兢兢,恐惧至极,那双眼睛瞪得极大,不敢相信,十几年间,易柏已成真龙。
它昔日与易柏于宴会见面时,易柏不就是一成精小妖?
怎如此之快就化龙了。
大蛇要化龙,那也得成蛟先,怎如此之快就化龙。
“你,你……”
蜈蚣精吞吞吐吐,还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罢了。”
易柏伸手一挥,在蜈蚣精痛不欲生的号叫下,将其妖丹掏出。
而后又让老龟上岸,把这蜈蚣精带下去,问出这个国师的身份。
易柏独自站在岸边远处,他望着手上的妖丹,打算日后去红月世界后,用煮石炼制成丹,增加老龟等妖的实力。
易柏在岸边等待半响。
老龟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很快就上了岸。
“先知君,可问出来了?”
易柏望向爬来的老龟,他大步走了上去,问道。
“真龙,只问出部分,此蜈蚣亦是只知这部分,其余皆是不知。”
老龟忙是回答。
“你且说说这部分是什么,是否有说这国师是人还是妖。”
易柏问道。
“真龙,这个人间王朝的国师……是人!这一点毋容置疑,但听蜈蚣所说,这个国师与一化形大妖有着勾连,它们这些妖怪,全都听令于那大妖,近来那国师将它们全都派出,拢共上百只妖怪,尽数装扮成人,四处施粥救灾,将国师的善名传播出去。”
老龟将事情说出。
听得此言。
易柏皱紧眉头。
这个国师,是人。
然后还勾结了一只大妖。
蜈蚣等妖怪就是这只大妖的麾下。
如今这个国师,想要善名,这到底是为何?
易柏总感觉,这个国师所图不小。
他顿时感到头疼。
看来,无论是妖还是人,有了点儿本事,只要为恶,那就定然可以掀起风浪来。
山君作恶,屠了山神,试图瞒天过海。
镇山观道人更是试图,欺神骗鬼,干涉十二妖之事。
这个国师混到这个位置,怕是也要做那翻天覆地的事情。
“碰到了,那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易柏心中门清。
他思索着,不知这和他的考验有没有关系。
“真龙,我等该如何是好?”
老龟问道。
“先知君,且去召集小妖等,从今日起,我等日夜不停,往京城而去,我等过去碰上一碰这个国师。”
易柏如此说道。
“是,真龙。”
老龟忙是爬回大江之中,前去传达易柏的命令。
易柏亦是未有停留。
只是他心中存疑。
他这就要去京城了?
京城可是最终站。
可是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确实该去京城。
他的考验是让他去京城?
易柏走入江底,率妖而行。
……
三日之后。
宁安县,天上一团祥云而至。
见得两位神将脚踏祥云,正在云上交谈。
“我等的考验,该如何进行?”
“我亦是不知,先是在城中转上一转,等等……辰神去了何处?”
“待我瞧瞧,辰神跑了?快去问问此方土地,辰神去哪儿了。”
两位神将慌了。
他们的考验可都没开始。
天上给的任务还没完成。
若是辰神坐视考验不理,为争虚名,离开往京城而去,那是一回事。
可他们因来晚,连考验都还没布置,就被辰神走掉,那可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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