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
闽越郡,四面皆墙的道庙。
易柏坐在石椅上,一名身材臃肿肥胖的道人站在他身后,为他捏肩。
“辰神,这力度可好?”
胖道人露出大白牙,讨好的说道。
“不错。”
易柏享受着道人的服侍。
“那还请辰神享受!”
胖道人努力为易柏捏肩。
易柏点头不语,放松全身。
等到他觉得差不多了,又开口,让胖道人去除尘。
胖道人得令,当即火急火燎拿着扫帚除尘。
易柏望着忙碌的胖道人,不知如何描述。
他本于道庙,打算除尘扫壁,未曾想此人闯入道庙,张口就是‘大胆妖孽’。
易柏听了,自是火儿,他当即掏出褐色宝珠,道明他的身份,同时他做好了与这胖道人一斗的准备。
甚至于他连佛策都掏了出来。
可没想到,胖道人一见到褐色宝珠,听见易柏是‘辰位之妖’后,脸色大变,连连赔罪,差点儿没给易柏跪下。
这都给易柏整不会了。
在一番沟通之后。
易柏才算明白,这胖道人是个‘官迷’,知晓他是未来辰神,自是巴结。
这才有胖道人赔罪,为他捏肩的事情。
‘颠道人莫非早就知道一切了?这才让我,若欲有人寻他,就说我辰妖的身份。’
易柏心中有疑。
他望着院中的胖道人,出声问道:“衍明真人是吧?你可是认得此庙真人?”
他的询问,令胖道人停下手中动作。
“小道正是衍明,辰神面前,不敢称真人!此庙乃是我师兄的,我师兄与我约定十年一斗,今日我特来赴约,未曾想辰神竟在此,不知辰神临庙,可是有要事?”
胖道人‘衍明’把扫帚一丢,拱手一拜,说道。
易柏见状,沉默半响,他对这衍明道人的‘官迷’,真的是出乎意料。
这已经是衍明道人,第十三次还是第十四次拜他了。
其实他想说,他还是喜欢刚刚此道人桀骜不驯的样子。
“此庙真人早些时候离去,至今未归,至于我……我在此庙,乃是为之除尘。”
易柏坦然说道。
“让辰神除尘?!我那师兄,何时本事达到此等层次?!”
衍明道人脸上满是震惊,不可思议。
见此一幕。
易柏突然明了。
他道为何颠道人让他除尘。
原来是在这等着,知晓他师弟这个‘官迷’要来与他比斗,特让他除尘扫壁。
堂堂辰神都要帮其除尘,衍明道人如何能斗。
这颠道人,装得真是好一手……
易柏都给整不会了。
毕竟也对,他就算如今还未化形,但亦算是实打实的辰妖,未来辰神。
有他衬托,足以彰显颠道人的本事。
“果然,我不该与之争斗!”
衍明道人叹息说道。
“其实,也并不是……”
易柏还想说些什么。
“辰神,我知道您想要宽慰我,但我已知我的本事不如师兄多矣,等我除完尘,扫完壁,我就离去。”
衍明道人说完。
重新拿起扫帚,吭哧吭哧的干起来。
易柏有心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看着衍明道人将卫生打扫完,又将壁上蛛丝网扫尽。
衍明道人做完,朝易柏深深一拜,随即翻墙出了道庙。
易柏望着道人离去,无话可说。
他见周围焕然一新,无事可做,走到墙角儿盘坐下来,取出佛策,进入观想状态。
……
兔起乌沉。
夜幕到来。
易柏的清修被打断。
颠道人翻墙而进,手里逮着一只兔子。
他一进来,就将兔子丢在地上。
易柏张望,这兔子体长足有三尺,死去已久,尸躯上弥留浓郁的妖气,其中以孽气居多。
‘这是一只妖丹大妖!’
易柏心中门清。
他更知,这只兔子定是作孽多端,孽气太深,被颠道人除掉了。
“我师弟来过了?”
颠道人不理兔妖尸躯,忙是问道。
“不错。”
易柏点头说道。
“你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师弟他忽然闯进来,知道我在这里,然后……”
“我不是要听这些,我师弟当时震惊的表情,是怎样的?”
易柏:“……”
他望着如顽童般的颠道人,深感无奈,叹息一声,只能将当时衍明道人的表情说出。
颠道人听完,哈哈大笑,喜不胜收。
笑了有好一阵子。
颠道人这才停下来。
“好了,去架火,我要超度此妖。”
颠道人一指兔妖尸躯。
易柏答应下来,他心头疑惑。
超度……和架火有什么区别?
莫不是又超度之术,是需架火的?
易柏茫然着出去找了堆柴火,在院中升火。
然后……
然后他就看着颠道人熟练的拔毛,把兔妖尸躯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这,这是超度?”
易柏错愕不已。
“自是,超度入我腹中!”
颠道人咧嘴一笑,又有疯疯颠颠的样子。
“真人可真是学得好一手超度之术。”
易柏无奈的说道。
“谬赞,谬赞!”
颠道人烤完兔子,没说分给易柏,自顾自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整个兔尸尽被吃完,只剩架子。
“说来,当日道禅亦是如同伱这般,站在旁边看我吃,只是当日道禅可是口水满地,你这般,无趣,无趣!”
颠道人拍拍屁股,站起身说道。
“真人怎这般喜欢作弄。”
易柏说道。
“荒山野岭,无所事事,当是要找点儿乐子。”
颠道人坦然说道。
“真人本事通天,为何要隐居于闽越郡深山之中?”
易柏如此问道。
他实在想不通,为何颠道人会选在荒野深山,此处又非天地钟秀之地。
以颠道人的本事,寻得一秀丽之地隐居,岂不美哉。
“龙君,你猜为何十万大山鲜少有大妖作孽?”
颠道人露出一抹笑容,说道。
易柏一听,心中一惊,升起敬佩之心。
原是如此,颠道人选在闽越郡深山隐匿,是为了压制此地的大妖。
这倒也是,他昔日历经数月,出入闽越郡大山,几乎没有见到大妖。
寻常来说,似这般的荒野深山,该是妖魔鬼怪聚集之地才是。
“真人高义!”
易柏一拜,更是尊敬三分。
“等你上天,真正位列仙班,此地可就归你来管了。”
颠道人伸了伸懒腰。
“辰位之妖需镇压作祟妖魔,不知真人,是否知道,十二妖除要镇压妖魔,还需做些什么?”
易柏问道。
他虽是内定辰神,但他对于这份职位的担子,并不是很知晓。
“不知,此事我如何得知?但我听说,十二妖的职位要比你想象的大,不知几品,可职位越大,责任越大,你需有心理准备啊。”
颠道人说着,往厢房走入,没再多说。
辰位职责,到底是什么?十二妖者,到底职位多大?
昔日听金甲神将所说,十二地支,以辰位责任最大,不知这说的责任,到底是些什么。
易柏心中呢喃。
他想了一阵,未有头绪,索性不想。
他再是取出佛策,进入观想状态,提升自身佛法。
他不知责任为何。
但他心中却是门清,无论责任如何,他终归是需实力的。
他目前太弱,需得以提升实力为主。
至少他也需达到化形大妖层次方可。
说来,若是能达化形,离化龙不远矣。
易柏心思澎湃,他调整一番,开始苦心修行。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瞬之间,半年时间过去。
易柏半年时间之中,一直处于道庙之中,他每日都帮道庙内除尘扫壁,阅览佛策,提升佛法。
经过半年苦修。
易柏的佛法有了极大的增长。
时日久了,他能发现,颠道人让他每日除尘扫壁,似有意让他修心。
效果亦是显而易见。
易柏能够察觉,他似乎隐约间,明白了些什么,又有些琢磨不透。
‘修心,所指,究竟为何?’
易柏抬头望着明亮的天空,心中只觉,谜团重重。
哒哒哒……
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
易柏当即是收拢念头,扭头望去。
他于道庙所居半年,如何能不知,这是爬墙的声音。
在易柏注视下
一青年跨墙而进。
对这青年,易柏识得,名‘李贵’,此人常常缠着颠道人学道,但又出身福县富贵人家,受不得苦,纠缠许久,颠道人给了机会,让其日日挑水爬墙,为道庙打满水,劈满柴,待满一年,传他真法。
但此青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坚持不下来,断断续续。
易柏已有三四日未见到这李贵,未想今日又见到。
“先生!”
李贵见着易柏,不敢造次,拱手说道。
他如此畏惧,自是被易柏教训过。
“怎今日又来了?你脑袋是怎地了?”
易柏张望而去。
他发现李贵脑袋上有个大包,不由询问。
“这还不是怪那贼老道!!他说传我穿墙术,我自是学之,未曾想,我回到家中,欲试上一试,可一撞下去,发觉穿墙术不灵自是撞了个大包,可疼哩。”
李贵揉着额头的大包,龇牙咧嘴。
“衍法真人当真说传你穿墙术?”
易柏目光如炬,盯着李贵。
颠道人的道号正是‘衍法’。
“这,这……”
李贵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我猜,是你用自己零散的担水劈柴功劳,去逼迫衍法真人,真人无奈,传你穿墙术,可是如此?”
易柏心思剔透,猜到真相。
“这……是的。”
李贵咬牙承认了下来。
“真人临行前,与你讲了些什?”
易柏站起身,拿起扫帚,自顾自问道。
“让我不要卖弄法术……我,我是卖弄了。”
李贵似意识到什么,脸上出现羞愧之色。
易柏一听,心里已知发生何事,他停下扫地的动作,目光凝视,呵斥道:“你性格懒散,喜爱自己的恶性恶习,真人怜你,想你改善,你却吃不得这苦,今见你死缠烂打,传你一二道术,叮嘱你莫要卖弄,你却将之遗忘。”
“今撞得一头大包,还敢口出狂言,辱骂真人,你真当真人无脾气不成?”
“你可知,此庙供奉的,乃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司掌天雷,你敢在此庙胡说八道,难道不怕,天尊一雷劈了你这颗榆木脑袋吗?!”
易柏舌绽春雷,震耳欲聋。
李贵五体投地,不敢再言,连连赔罪,麻利的翻身出去道庙,不敢停留。
易柏张望李贵身影,摇头不语。
颠道人早已说过。
心诚则灵。
此人得了仙缘,却不自知。
若是能坚定下来,改掉恶性恶习,必能得颠道人高看一眼,指不定能被收为弟子,那可真是通天大道。
可惜,竟因吃不得苦,而白白浪费。
易柏终是明白,何为‘恨铁不成钢’。
他吐槽许久,这才收拢念头,转而思索‘修心’之事。
‘颠道人不知去了何处,否则可一问究竟,可这颠道人,自从道庙有我留守,日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时不时消失一两个月。’
易柏犯难。
他盘坐在桃树下,苦思修心之用。
他隐有感觉他能悟透,定对他大有裨益。
易柏枯坐于桃树下。
这一坐,又是月余。
易柏似陷入了困局。
他坐于桃树下,道庙内每日都会重现的灰尘将他的身躯掩盖,他皱着眉头,紧闭双眼。
只觉心中似懂非懂,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难以窥破。
呼呼……
道庙天尊殿中,一缕清风吹出,吹过桃树。
啪嗒。
一颗熟透的桃子掉落,正中易柏脑袋。
咚!
易柏被打断思索,脑海嗡鸣,他低头张望桃子,又是瞥了一眼身后桃树,只觉无奈。
他苦思良久,竟被桃子打断。
“秋天了。”
易柏站起身,抬头望天。
来时初夏,今已深秋。
易柏打算将地上的灰尘扫掉,他走了两步,倏然回头,张望桃树。
这一眼望去。
易柏心中一抹灵光闪过,恍然大悟。
他只觉脑海如起平地惊雷,隐见金气腾腾,鬼气森森,妖气汹汹,各种气似于他面前呈现,又几经波折,化作整个天地。
他的视角像是无限拔高,似虚幻又似真实,似真似假。
易柏初入此等状态,惊慌不已。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知晓自己进了某种特殊状态,他不知此为之何,可他清楚,定是对他有益。
他开始观望四面八方,想要一窥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