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分钟,这种紧张又慌乱的心情就被杨勇抛到了九霄云外,管他是什么人,不想看他痛快,他偏要痛快给那人看。
庆功佳宴,是他应得的荣誉,怎么能因为一张小字条坏了好心情?就让那个心怀不轨的人继续嫉妒恨吧!
庆功宴后,为防疰夏,东宫正在煮立夏蛋,杨勇觉得有趣,吃这茶叶蛋还能防暑气?探头一瞧,浮在最上面的核桃壳倒是稀奇,其他的和茶叶蛋配料并无一二。
“太子殿下!”身后一道焦急的喊声,吓得杨勇差点把锅盖砸在了脚上。
“安德海,这么冒冒失失做什么?”
“皇上,皇上……”安德海说着竟掉下了眼泪。
杨勇心弦一紧,莫非杨坚殁了?忙抓住了安德海的肩膀,“父皇怎么了?”
“皇上下了圣旨,太子殿下快去接旨吧。”
什么圣旨竟叫安德海悲伤成这样,杨勇有些不安的去接旨,却见徐桂满面春风,笑容可掬。
听完圣旨的内容,杨勇差点也痛哭流涕:
杨坚禅位给他了!
就算他听错了,他也不可能看错,这金黄色的圣旨写的明明白白。他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这一日。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
在众人的祝贺声中,杨勇喜悦的心情就像电量降到了底,皇帝的宝座并不是免死金牌啊。平阳王的事情过去还没多久,他至今仍记得那在水里泡的肿胀,面目全非的尸体。稍有不慎,他就会步平阳王的后尘,众叛亲离,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登基仪式前,杨勇就得开始接手杨坚的事务,为登基做准备。他突然发现,皇位带来的还有诸多难题,东北的休养生息,江南的安抚平定,突厥的蠢蠢欲动,国库的盈亏……
看着摆在面前的一大堆事务,杨勇严重怀疑杨坚是不想干了,做了甩手掌柜把个烂摊子送给了他。
杨坚自从退位起,就成了陈叔宝的酒友,杨勇记得杨坚以前最不喜欢放纵喝酒,还多次规劝陈叔宝少喝点,没想到现在两人打成了一块。杨坚这是解放天性了,也说明当皇帝连放纵喝酒也得收敛。
连沉寂了许久的独孤伽罗都看不下去了,找到杨勇,“太子,喝酒伤身,你多少劝劝你父皇。”
杨勇闻到独孤伽罗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料味,“母后,太医说这香用多了对身体不好,母后何不停一停?”
独孤伽罗愣了下,眸色有一瞬的恍惚,“此香是杨广生前喜爱之物,本宫也只有如此才能缅怀一二。”
杨勇眸光微闪,“母后,父皇的病已是无方可治,晋王下的毒伤及父皇五脏六腑,这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痛苦,父皇每时每刻都会疼痛无比,就连呼吸都不能像常人那般自如,母后叫儿臣如何劝说?”
独孤伽罗没想到杨勇会反对她的话,惊了惊,但杨勇说的没错,思及往事,神色困苦,杨坚的身体之所以落得今天的田地,都是杨广所为,这件事情是她心中一直过不去的坎,香料可以让她记忆模糊,因而她始终不愿意停止用香,她叹息不语,默默离开。
有人借酒消愁,有人借酒止痛,陈叔宝是前者,杨坚是后者。
两人正在陈叔宝府中看皮影戏,杨坚不喜歌舞升平,陈叔宝就请了些艺人在府上表演,这演的正是杨勇勇闯高丽第三回,太白山大战刺客,白狼山白狼报恩。
这场戏勉勉强强合杨坚的心意,皮影戏小人偶在台上翻来转去,精彩非凡,杨坚的注意力却全在陈叔宝说的酒上。
“听说你府上的椒柏酒口感甚好,到底是用了什么配方?”
听杨坚问起,陈叔宝双眼乐得只剩一条亮闪闪的缝隙,“我虽有官职,但一直闲散在府中,今日总算能为皇上做个酒官了。
“我的椒柏酒哪有什么特别的配方,用的是蜀王送我的花椒,大兴产的侧伯叶,太子殿下从青州给我带来的白酒,就三样东西放在缸中,密封七天,椒柏酒就制成了。
“皇上,现如今这不是喝椒柏酒的时节了,等来年春,我自当送上十壶给皇上。”
在陈叔宝的示意下小厮毕恭毕敬的呈上豌豆饭。
“如今豌豆新出,这是我在江南时必吃的一道饭,请皇上尝尝。”
李子试过毒后,把托盘呈到了杨坚面前。杨坚望着那碗热气腾腾,荤素搭配的豌豆饭,迟迟没有拿筷而是叹了口气。
“皇上,可是这里面有不合你胃口的食物?”陈叔宝见他叹气,有些紧张的问道。
“朕不是因为饭中的食物叹气,而是看到豌豆想起了江南的事情。江南百姓尚未安定,不知此时能否如往年一样,吃上这么一碗热气腾腾的饭?”
众人闻此,都沉默不语,陈叔宝更是被勾起在江南时的往事,有些出神。
“父皇不用为此担心。”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往门口望去。
一道明黄的身影映入眼帘,杨勇迈进房间,给杨坚行礼,“参见父皇。儿臣已经派人给江南送去了新产的豌豆,让各地驻守官员给百姓筹备立夏饭。”
杨坚神色欣慰,众人都拍起杨勇的马屁,说太子如何如何有先见之明,考虑周全,为国为民,说的杨坚老脸明媚。
在陈叔宝府上用过饭,杨勇和杨坚一块回大兴宫,两人骑在马上,身后跟着若干随从。
百姓都爱戴太子,见了纷纷行礼,甚给杨坚长脸,“徐桂,椒柏酒的方子可记下了。”
“奴才记下了,连每样材料要多少也问来了。”徐桂赶马上前几步,“皇上,宫中每年都会筹备椒柏酒,皇上特意问此方是为何?”
“皇后体寒,又不喜宫里酿的,明年试试这个方子。”
“是。”
杨勇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杨坚独孤伽罗,老夫老妻的,明明都心系彼此,就是僵着不见面,他作为大儿子夹在中间,吃狗粮就算了,还难做人。
安排妥当了,杨坚才看向杨勇,“你今日来找朕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母后叫儿臣去接父皇回宫,怕父皇喝得多了,伤身。”
“哼。”杨坚冷哼一声,策马上前,杨勇跟在后头,看不见他的脸色。
“儿臣还有一事要请父皇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