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万丈霞光散去时,一座巍峨仙宫仿若山岳般屹立于海面。
此为幽精宫。
陈述脚踏碧波,行入幽精宫。
生宫之内,亦有内景。
在一片苍茫大海的正中央,有一座三千里三百三十三里的孤岛。
这孤岛的大小,正与混沌海开辟的面积等同。混沌海的开辟,以三里为最低基础,三千三百三十三里则是先人界定之极限。
正所谓“大满则溢,月盈则缺”,混沌海的开辟一旦超过这个极限,轻则修为停滞,难以向前,重则内景破碎,功亏一篑,终生不能修行。
此孤岛有名,谓之“黄庭”,亦名“规中”、“庐间”。
至此生宫化成,陈述正是成为一名“巨阙”境修者。
若无白帝禁制,已然逐渐近于仙人,可以御空而行。
炁气充裕,常规玄品术法,可以连续施展六道,常规黄品术法,则是可以连续使用十八道,至于凡品术法,可以肆意使用。
陈述退出内景,睁开双眼时,从瞳中射出两道寒芒,一瞬间仿佛天地流霜。
生宫划分之后,便是觉宫,觉宫之内藏有人藏神通,这两道霜芒,正是“两忘化道”神通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接下来的修行,便是耕种内景之中的三千三百三十三里荒芜。
内景中的荒芜土地,需以以心魂为锄,一炁为种,悉心照料,徐徐耕种。
每耕种三里,生宫黄庭岛也会随之显化生机。
这个过程,换做“种丹田”。
这个过程无比缓慢,是最耗费时间与心神的修行阶段。
对于陈述来讲,“种丹田”即使是心神上的劳作,却也无疑是一种惨酷的折磨。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四季变换,剑宗弟子都在快速成长,岁月飞逝,院子里的梧桐树,绿了又黄。
陈述把这一年时间,一半留给了剑宗,一半赠予了书院。
大师兄走后的剑宗,还是像从前一样吵吵闹闹。
书院没有停止对六欲天余孽的追踪,只是在姜灵儿那天带回消息以后,六欲天的余孽,便彻底销声匿迹。
白帝北域依旧纸醉金迷,夜夜笙歌。城主府中的暗流,虽说还在潜藏,却也在伺机奔涌。
白帝南域日夜操练兵马,孔铎虽死,但是曹门始终警惕着孔铎留下的手段,所以在这一年时光里,并未有太过激烈的动作。
白帝西域在白虎团的团结下,欣欣向荣,倒塌的房屋已被重新修缮,荒废的土地又被再次耕种,有些地段甚至开起了商行,虽然仍有许多人破罐子破摔,但胜在白虎团治安较好,且少有压迫现象,并未发生过多起因嫉妒、愤怒、不公所引发的烧杀抢掠事件。
总体来讲,这里的百姓比起从前,肉眼可见地富裕了不少。
曾经的三足鼎立,如今化为四足,奇怪的是,曹门未曾对白虎团采取任何措施,只是任由其肆意疯长。
无他,只因在白虎团的背后,不仅有隐国的手笔,更有杨箴做东家。
对曹门来讲,在真正崛起之前,无论隐国还是剑宗,都是不能招惹的庞然大物。
曾经的紫阳书院当然也属于此类,可是在孔铎死后,却要另当别论。
白帝四域几乎同时放起烟花,又是一年除夕。
陈述饱受折磨近一年之久,身心俱疲,丹田方才种了大半。
剑宗一行人,行于流云街。
陈述正仰头望着烟花落成星雨,蓦地听见打砸嘶吼声,在人群中循声向西望去,只见一片火光烧红了整片天空,在冲天火光之上,滚滚浓烟如黑云压城。
建泰五年,腊月三十,一直守护白帝西域的白虎团,莫名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弥漫在除夕夜的恐怖暴乱。
而陈述只是随着师父回到落花巷,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今天除夕夜大师兄不在,二师兄难得地勤快一回,独自在剑宗里忙碌了个把时辰。
年夜饭虽然少了一个大师兄,但是年味儿依旧十足。
欢声雷动中,二师兄总是愣神。
陈述却也并未在意那么多,只当他是准备年夜饭过度劳累,却忘了二师兄可是仙人,怎会被如此小事累倒?
王玄黓叫着陈述跟在他身旁,二人在院子里拢了一个火堆。
“小述,你觉得我这个师父如何?”王玄黓忽然问道。
陈述仔细想了想道:“师父是天下第一好的师父。”
王玄黓笑道:“大可不必如此夸我。”
“小述,能否让我这天下第一好的师父,瞧瞧你的掌心剑印?”
“当然可以!”陈述伸出左手。
王玄黓看着他掌心上的“人”字,问道:“你可知,为师为何没给你乾坤袋?”
“乾坤袋”顾名思义,此袋内有乾坤,是修者储物的宝贝。
大概在半年前,王玄黓曾给大部分剑宗弟子配备甲品乾坤袋,至于为何说是大部分,因为杨箴不在宗门,李安南与陈述也并未捞到。
陈述放下手,摇摇头道:“弟子不知。”
“记这么清楚。”王玄黓笑着向陈述。
其实陈述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毕竟遇见一碗水端不平这种事儿,任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但是陈述并未因此对师父心生埋怨。
他一直都明白,师父从来不欠自己什么。
王玄黓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就不想知道?”
陈述为火堆添了两根柴,可怜巴巴道:“当然想啊,但是师父不说,定是有不说的道理。”
王玄黓皱着眉道:“假若我就是不想告诉你呢。”
陈述笑道:“那您就是天下第二好的师父。”
王玄黓来了兴趣,笑问道:“哈哈哈!那第一是谁?”
陈述看着火堆道:“不知道,反正不是您。”
王玄黓认真地问道:“你还是怨师父的,想问如何不问?有怨怎么不怨?”
陈述认真说道:“因为您是我师父。”
王玄黓宠溺地抚摸着陈述的头,感叹道:“小述,你看上去很老成,处处为他人着想,但是师父知道,在你心中一直有着心气儿,你不埋怨别人,是在跟自己较着劲。”
“没有得到乾坤袋的那几天,你日夜练剑,没命地修行,这些师父都看在眼里。”
陈述咬着嘴唇道:“我以为是我还不够好。”
王玄黓扶起陈述低垂的脑袋,对视着他满载委屈的眼睛,心疼道:“不,小述,你够好,你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你未来的成就,必然会超越你的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