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
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老头睁开眼,起身打个哈欠,伸手拉响铁铃。
铁铃摇摇,清脆悦耳的下课铃声便传遍学堂。
学子们从课堂中涌出,像是洪水淹没了堤岸。
“怎么不理我?小述?”姜灵儿一眼便在一群中把陈述揪了出来。
陈述看一眼她的盈盈笑脸,便扭过头去,吭哧瘪肚地说不出来一句话。
杨修禅恍然大悟,笑着念了声:“阿弥陀佛。”
李静尘看着他俩,问道:“三师叔,你们认识?”
“当然,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姜灵儿笑脸突然一凝,看向陈述,“你不会是把我忘了吧?”
陈述使劲儿地摇头。
姜灵儿一步挡在陈述身前,指着自己,认真地问道:“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陈述看一眼她,脸就红了。
“叮——叮——”
上课铃声响起。
学子们又跑回课堂,这人潮便轻易地将陈述与姜灵儿冲散。
片刻之后,偌大的校场空荡荡的,只有负责打铃的老人靠在摇椅上,像是睡着了。
却说落花巷中,剑宗客房,赵连城此刻方醒。
他走出门,在梧桐树下碰见了李心之。
杨箴搬了张小凳子,正坐在她身旁,赵连城只是远远地看去一眼,便听见杨箴招呼道:“快来,快来!”
赵连城一愣,随后便走来他们身旁,席地而坐。
“你们是陈述的朋友,我是陈述的大师兄,咱们多少算沾亲带故,你们二人不妨加入我剑宗吧。”
“好啊!”李心之痛快道。
赵连城却说道:“我是镇官,不能拜宗门。”
“扫兴。”李心之冷冷道。
赵连城没吭声。
杨箴摆摆手笑道:“无妨,人各有路,小兄弟志不在此,我们也不会强求。”
李心之看着杨箴道:“大师兄,您看我都拜入剑宗了,是不是得见见宗主?”
杨箴笑道:“当然,不过咱们师父整日里游手好闲,此刻不知去哪里游山玩水,待他老人家回来,才能见到。”
赵连城这时才想起,还未曾向这位恩人行礼,便起身拱手行礼道:“在下被您所救,还不知您尊姓大名。”
杨箴还礼道:“我叫杨箴。”
赵连城看着他,想了想道:“您……可是九州剑魁?”
杨箴点点头道:“嗯,是我。”
赵连城还在看着他,支支吾吾道:“我有一个朋友,特别崇拜您……您能给他签个名吗?”
杨箴一愣,笑道:“没问题。”
却见赵连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柄短剑,横在两只手上递给杨箴道:“可否烦劳您把名字刻在剑鞘上……”
杨箴接过短剑,手指在剑鞘上一划,这白玉制成的剑鞘上便留下了他的名字。杨箴把短剑交还给赵连城道:“你这位朋友,可想拜入剑宗啊?”
赵连城接过短剑,冷脸上难得地浮出一抹笑意,“他正在‘玄殷瞽宗’修行。”
“玄殷瞽宗”建在朝歌城,隶属于大商,又称“玄鸟书院”,是九州第一大宗,为大商培养了数不尽的人才,比如杨箴与李安南,就曾在其中修行过,再比如杨修禅的二哥,此刻正在瞽宗,若是杨箴回到朝歌,杨修禅大概也会去那里修行。
杨箴不禁赞赏道:“将来的国之重器啊!”
赵连城闻听此言,却略带失落道:“恩人谬赞了,话说您不应该在朝歌?怎么会到这里来?”
杨箴笑道:“这个说来话长。”
赵连城道:“若您再回朝歌,请告知大王,白帝城曹门养魔。”
赵连城在镇司任职,官至“十柱”,而镇司曾名为“镇魔司”,纵使魔染已逾千年,可他们对魔的警惕与钻研,从未停止。
杨箴一愣,随即皱眉道:“此话当真?”
赵连城道:“我二人亲眼所见。”
杨箴疑惑道:“天魂已死,尸狗封印,按理说,魔染早该终止。”
赵连城惊道:“天魂?尸狗?”
杨箴问道:“曹门养魔,你们是在何时所见?”
赵连城回忆道:“大概半月有余。”
杨箴把杀天魂与尸狗之事讲给赵连城,顺便用神识扫了一遍曹门,以防万一,又扫遍了整个白帝城域。
杨箴修为已至第十一境,眼观诸天万界,耳听万物生灭。只要他想,大概没什么事是做不成的,甚至连白帝禁制也奈何不了他。
然而他并未发现魔的踪迹。
李心之听杨箴讲完后,惊骇道:“原来我们也中了魔染……”
他们见过曹门养魔,也感受过心中阴翳,却不知那是魔染。
即使是赵连城知晓魔染,甚至惊异于南从简未被魔染,却也未曾将自己与魔染联系在一起。
他们心中的魔染,在尸狗被封印时,便已散去,赵连城先前恍若未觉,此刻才如释重负,“那菩萨竟是尸狗……”
李心之如梦初醒,再次惊道:“尸狗与曹懿有勾结!”
她又向杨箴问道:“大师兄,曹门有没有可能躲过您的探查?”
杨箴想了想,摇摇头道:“除非曹祖出手,否则绝无可能。”
李心之缓缓道:“如此说来,这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
杨箴终究还是太年轻,很多事拿不准,便说道:“我会盯着曹门的,余下的事,等师父回来再做定夺吧。”
杨箴起身,收起板凳道:“咱们去一趟紫阳书院吧,这件事,该让书院知晓。”
三人转出落花巷,行过流云街,来到紫阳书院,远远地便瞧见流云广场上聚集了一群人。
流云广场的城楼上,站着两个小孩。
左边是陈述,右边是姜灵儿。
时至晌午,太阳高悬。
秋几乎尽了。
几片枯黄的草叶被西风卷来,时而升起,时而降下,似乎在向人诉说风的模样,它们飘过流云与人海,落在城楼上少年的脚边。
风带来的草叶,绕过少女的肩,又飘远。
俩人对望。
抱剑的白衣少年低着头说:“留下点回忆行不行啊。”
提剑的红衣少女看着他讲:“我不要回忆。”
风又起,吹动二人的衣衫,行云散开如絮,人来人往如流。
她只是看着少年:“要的话举起你的剑。”
陈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这样只能胜过我的肉体,并不能胜过我的灵魂。”
“我不会出剑,没结果的,你让我走吧。”
姜灵儿说:“这次不出剑,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陈述对视她的眼眸:“后悔我也不会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