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第一星,是“贪狼”。
贪狼入命,神思灵动。
可视人心,察万物,推演众生世界,至此命中再无“运”阻,谓之——贪狼化忌。
这一切要追溯到九月十九日,当时陈述大闹曹门,杨箴剑杀曹门护宗大阵,也震动了本就不完整的逆灵绝炁阵,使之有缺,而这一点缺口,却在这些时日里逐渐成为了疏漏。
李心之死后,仙人之死惊天地,至此彻底摧毁残阵。
法阵在时,真灵、命灵皆为制灭,然而在此刻法阵崩塌,命灵偷来一瞬喘息之机,就像是流星死去前,留给世界的最后一道光芒,那是永恒逝去的尾迹。
在这道人藏之光彻底熄灭前,李心之游走在阵中,即将彻底溃散的神魂,取得第二门本命神通——贪狼化忌。
神通九界修者在生死交际之时,有可能再次看见神通,若此次仍能摘得神通,便可死而复生,从而领悟第二门本命神通。
九月廿八。
李心之死而复生。
她听见了很多人的声音,从黄泉到苍天。
远在百米之外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那些狱卒的交谈她一览无余。从中得到的有效信息是,六欲天袭击紫阳书院,逼得圣人孔铎散道,东域百姓死伤无数,紫阳书院学子更甚。
至于前些日子的曹门震动,他们倒是只提了“剑宗”两个字。这世上剑宗有很多,可是只叫“剑宗”的却只有一个,那便是早已被昆仑灭门的“剑宗”。
这其中恩怨即使是隐国也一无所知,但是剑宗的最后一人,全天下都知晓,那便是“剑圣”——王玄黓。
隐国在白帝城的目的之一,便是寻到他,劝其加入隐国。
李心之并不打算继续去想这些事。
白帝禁制已为门境,此刻想越狱突围,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是有些梦,人总要去做的。
“我带你杀出去。”赵连城说。
他已经掀开牢门。
如今法阵已碎,这头猛虎已再无束缚。
“再等等。”李心之说。
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
李心之听见牢门合上的声音,还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抽泣。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赵连城出声问道:“你没死?”
李心之笑道:“死了,我死的时候,还看见你哭了呢。”
赵连城说:“我没哭。”
李心之嘲笑道:“我真的看见了,你哭的像是个泪人儿。”
赵连城沉默了一会儿,憋了半天憋出四个字。“你看错了。”
李心之故作高冷,只是轻轻地“嗯”了一下,便把他晾在一旁。
……
九月廿九。
李心之靠着墙壁,喃喃自语:“你说,同样在一座城中,这白帝四域的差别还真是很大。”
“嗯。”赵连城点头。
“你嗯什么?”李心之问。
赵连城抬起头,望着黑暗的牢顶,缓缓说道:“白玉郡是大商最繁华的地方,那里盛产的白玉,可以说是大商的命脉,纵然如此,白玉郡南部,却是一望无尽的贫民窟。”
“春秋还好,一到夏天,时常有人曝尸荒野,过了很多天,可能都不会有人发现,直到臭气熏天,大家才知道又有人死了。而到了冬天,冻死骨随处可见,只要你挖开一个雪堆,就可以看见里面埋着的,几具抱在一起取暖的尸体。”
“在那里的孩子每一天都在笑,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就会来到,即使跌倒在泥潭里,他们也可以笑着爬起身,继续拼命地疯耍。”
李心之听着他的描述,不禁问道:“你去过?”
赵连城说:“我出生在那里。”
“在成为贫民窟之前,那里是一处战场。那是世界上最肮脏的地方,比白帝南域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那里也住着人,一个个挣扎求活的普通人。”
赵连城叹口气,自嘲般地笑道:“其实还好,如果我不曾去过白玉城,我一定认为全世界都是如此。”
他的笑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苦涩。
“可是当我走出南部,走出苦难与贫穷时,我不敢相信,世界会是这般美好。”
李心之不合时宜地问道:“这里很好吗?”
赵连城没有回应她,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后来我明白,肮脏的从来不是土地,而是带来苦难与贫穷,压榨奴役百姓的恶人。”
李心之轻声问道:“想好了没有?”
赵连城一愣,“什么?”
“跟我们一起,颠覆这个世界。”李心之又补充道,“杀尽这些恶人。”
……
十月初一。
金鸡报晓,猛虎出笼。
赵连城与李心之,肩并肩走出死牢。
按理来讲,法阵被破坏,曹懿不可能不清楚,而被关在死牢里的俩人,给了他很多天的机会,可是曹门主不仅连面也没露,甚至不曾派来弟子看查。
在死牢外,是蒙蒙亮的天空。
还未完全放明的天空下,是曹门枕戈待旦的披甲精锐。
带队的是骑白马,披银甲,执银枪的曹驰。
曹驰身后,列着四人,分别是同样披银甲执银枪的曹子武、着黑甲持大刀的曹元庆、穿武服握长剑的韩懋、赤裸上身缠着拳的夏侯建秋。
正是当代曹门四杰,俱为鼎境!甚至这三千曹门精锐,也尽是鼎境!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们呢。”李心之深吸一口气,转动乌木棍,抽出龙纹苗刀。
此刀名为——关河断。
贪狼照命,洞穿人情。
在她抽刀的刹那,四个身影在他身后浮现。
一个瞎子老人,一个哑巴小孩,一个耳聋女人,一个失嗅男人。
四化身皆手持关河断。
在觉醒贪狼神通后,“脱胎天和”神通已然不再受限,因为觉醒第二门本命神通,正是代表着天人之隔的松动!
她已然有踏足仙人之上的可能!
也在此刻,赵连城眸光闪动,上前一步,刹那间铁骑铮铮,鼓如雷鸣。
正是——
铁蹄破初晓,猛虎踏狼烟。
破军星为“恶曜”,命定为纵横沙场之将,常规破军神通,可损耗气血燃狼烟,从而演化万马千军,此是化气为“耗”,破而后立。
而“破军化禄”神通,食禄不缺,源源不绝,名之为“有根”。故此,命灵不死,气血不绝,狼烟不灭,乃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两军对垒。
战马嘶鸣,甲士咆哮。
五道刀光划过天际,隐入阵中,如是白日奔雷,正是关河断。
刀如疾风吹人残。
只见残肢断臂纷飞中,鲜血如骤雨飘洒。
曹驰与赵连城同时发出一声爆喝。
“杀!”
两军冲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