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满布。
“踏、踏、踏。”
脚步声自笼罩一切的血色狼烟中传出。
赵连城头戴白玉寅虎盔,身披白玉寅虎甲,玄色金龙祥云文武袖下,倒提一座山峰般的煎寿刀。
神通化甲,飞光为峰。
“滋——”
白玉靴踏过尸山血海,刀锋与大地擦出火星。
火星飞溅,声如虎啸。
“咚!咚!咚!”
“咴!咴!”
在他挺拔的身姿后,是四杆刻着白虎兽纹的护背旗,与阵阵战鼓若奔雷,铁蹄嘶鸣似疾电。
他抬眸,瞳中玉符流转,狼烟狂舞龙蛇。
武曲踏烟,战意昂扬。
千军万马随他从狼烟中走出。
而乱舞群魔,已被兵戈碾碎。
他抬起手,丢出一颗俊美头颅。
这是还未来得及化身魔罗的南从简。
曹门近十年来所制造、饲养的妖魔,在破军铁蹄下,尽数碾灭成灰。
“我说过,你拦不住我。”
“看来确实如此。”曹懿无所谓地笑笑,转而看向一旁的吊梢眼菩萨。
“我暂时还不想杀人。”吊梢眼菩萨幻化成一张世间绝美的容颜——这张脸,属于子岁的娘亲。
话音未落,祂的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
好快!
在白帝禁制下,绝不可能存在这样的速度!
“砰——”
赵连城下意识地举刀格挡,那突现在他右侧的一根手指,这根手指轻飘飘地点在煎寿刀上,随之无可抵挡的巨力从刀面上袭来,竟直接隔刀碾碎了他右臂上的神通之甲!
赵连城是何许人也?
他是十二岁便能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
借力,转身,挥刀!
一气呵成。
与此同时,李心之的刀出鞘了。
“火炽乘龙,水宕骑虎——”
出手便是杀招!
只见苗刀上浮现的赤黑两色,刹那间迸发虎啸龙吟。
火龙水虎,凝于一斩。
“腾——”
这一刀极快。
可是斩在那菩萨身上,却只是让祂身形一顿。
只是这一顿的时间,便足够了。
赵连城只在这一瞬间,斩出三百余刀。
这每一刀都足以斩杀一名门境修者。
可是他只看见那菩萨绝美的容颜向他浅浅一笑。
于是狼烟泯灭,兵马作尘。
李心之也在这一刻与祂对视,凤眼一动,转瞬间便已领悟其中意味。
她一把拉住赵连城,带着他摔在地上。赵连城落地一翻,便欲起身,却被李心之用力压下。
李心之喷出一口血,面色苍白,看上去已是伤势极重。
“先关起来吧,这俩人我有用处。”菩萨如此说道。
曹懿眉头微动,本就狭长的双眼,在此刻缓缓眯成一条缝,却是说道:“那便依您所言。”
……
九月十五。
天明时,在峡谷的尽头,高柱崩塌,尸骨长眠。
曹门禁地即日起,永远封禁。
而赵连城与李心之,已被关入曹门死牢,等待吊梢眼菩萨发落。
“因何拦我?”
赵连城隔着墙壁问。
他俩之间只隔着一面墙。
李心之贴着墙壁道:“首先,即便是咱们联手,也未必斗的过祂,其次,你没发觉祂对咱们并无恶意吗?”
赵连城摇摇头道:“没有。”
“蠢货,跟你没法说。”李心之骂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可是她等了好久,赵连城还是没继续往下追问。
他先坐不住了,敲敲墙壁道:“蠢货,你就不想知道?”
赵连城经过她这么一点,心中大概有了猜测,便缓缓说道:“估计是子岁娘亲的手笔。”
李心之背靠在墙壁上,双手轻轻抱住膝盖,在她背后,是同样背靠墙壁坐着的赵连城。
她无聊道:“没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她再次开口道:“你可知晓子岁他娘亲是何许人也?”
“不知。”
“狐生子岁,狐生子岁……嗯……听说商王的爱妻,便是有苏狐族。”李心之望着无尽的黑暗,缓缓睡去,嘴边还嘀咕着:“子德,子岁,还真有点像呢。”
李心之本想越狱,可谁料他二人的监牢中,已经布有“逆灵绝炁阵”。
虽然这是曹懿照葫芦画瓢的简易阵法,可是困住他们二人却是绰绰有余。
此上古绝阵内,万炁同绝,仙凡无别。
他二人怕是会困死在这阵中。
……
九月十九。
曹门的死牢里,永远只有阴冷潮湿,与无尽的黑暗。
在这里当真是度日如年,甚至让人连日子都分不清。
五日以来,他们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蠢货,你渴不渴?”
“渴。”
“渴怎么办?”
“忍着。”
“我忍不了了。”李心之哀嚎着,“蠢货,我感觉我要渴死了。你说,我死了你会不会心疼?”
“少说话就不渴了。”赵连城说。
“蠢货,你是不是真的偷看过姑娘?”李心之问的莫名其妙。
赵连城想了想,望着漫无边际的黑暗,似乎在其中看见了她的身影。
“嗯。”他点点头。
“她漂亮吗?”
“漂亮。”
“有我漂亮吗?”
“有。”
李心之冷笑道:“呵呵,玉城虎大人还真是爱说实话。”
“轰隆——”
一声惊天爆响,竟使得整个死牢颤动。
“外面发生了什么?”李心之忽然问道。
“可能有人来救我们了。”赵连城说。
“做梦吧你。”李心之抱住自己。
……
九月廿八。
曹门死牢里暗无天日。
“她叫什么名字?”李心之问。
“柳如是。”赵连城答。
“听名字好像确实挺漂亮的。”李心之沉思了良久,继续问道:“你爱她?”
“我不知道。”赵连城摇摇头。
他真的不知道。
“你是不是很怕我死?”李心之又问。
“不怕。”赵连城摇摇头。
“那为什么你要冲进法阵里找我?”李心之还在问。
“我只是不想有人死。”赵连城还在回答。
“蠢货,我可能真的要死了。”李心之笑着。
赵连城仿佛看见她的盈盈笑脸。
“我带你杀出去。”于是赵连城说。
回应他的只剩下思念。
可惜思念无声。
李心之死在昨天夜里,或许是昨天白天,其实也有可能是前天、大前天,甚至很多天以前。
总之不会是明天。
她走了很远的路,这条路比黑暗更漫长,比死亡还遥远。
黑暗中有一道亮光。
李心之回过头,细数过往。
怎么能离开啊!
她还留恋人间。
于是这些留恋与不舍,编制成一颗闪烁着光芒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