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休先拿起一支香,点燃,插进香炉。
这可不是什么定神香,而是“请神香”。
香燃烧起来,一缕青烟,袅袅而升,在目力可及的范围内,几不断绝。
请神香制作极为不易,价格昂贵,可以说是绘制“六丁将军符”最大的成本之一了。
当然,更加重要的,是制符师的神魂强度和画符水平。
许元休铺开符纸,提起金律笔,落下了第一笔。
这道符很长,足足有三尺,其绘制的繁复复杂程度,可以说是许元休所有画过的符中最吃力的。
许元休一气将符画完,抬头看了一眼请神香。
还差一点点烧完。
许元休不敢耽搁,立刻凝聚神念,导引一缕法力,注入符中。
法力沿着符上绘制的特殊刻印线路,自上而下快速流动。
所过之处,红色的笔迹上,泛起了青色的光芒。
许元休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又加快了法力注入的速度。
然而,当一阵莫名其妙的清风吹过、将请神香吹灭时,许元休的法力注入,才进行了一半。
符箓笔迹上泛起的青光,瞬时熄灭。
“轰”的一声,符纸也自行燃烧起来,转眼便化为灰烬。
对这次失败,许元休并不感到意外。
他休息片刻,开始画第二张。
一连六张,全部都因为各种缘故失败。
第六张虽然绘制成功了,却在最后关头竟没牵引起道神的感应,让许元休颇为郁闷。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请不请神是人的事,应不应人是神的事。
这种情形,发生在制符时,其实还好。
最可怕的是,在使用符箓时,神明不应……
那就……蚌埠住了。
因此,召神符虽然强大,却也不能完全指望。
从这个意义上讲,还是五行符最为靠谱。
虽然郁闷,许元休却也并不着急。
从“玄学”上讲,他在画符时碰到的失效次数越多,那么理论上,他在使用召神符时,碰到失效的概率应当越低才对。
至于这个演算靠不靠谱,那就只有天知晓了。
许元休掏出回灵液喝了一口,打坐恢复了一下法力。
画这符,简直比进行一场激烈的斗法还要消耗法力。
因此法力过于低微的话,即便是神魂强度达到了,也不可能画出此符。
然后,许元休呼了口气,再次点燃一支请神香,开始画第七张。
有了前面的底子,许元休画符倒是越来越顺畅。
画完之后,开始向符中注入法力。
一切都很顺利。
当许元休的法力注入,即将完成之际。
深邃到极深的夜空之中,突然现出一尊由线条勾勒的影子。
线条勾勒的影子十分简单,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一个人的影子。
跟道观中供奉的真武大帝,极为相似。
许元休一惊,然后立刻明白,这时另外有人,正在绘制召神符。
他已经牵引了道神的感应!
道神影印的位置,在极高极高的星空之中,因此通过这个影印,是不可能推断画符之人所在位置的。
也不能确定对方画的到底是何种召神符,最多只能凭经验划定一个大体的范围。
许元休凝聚心神,继续向符中注入法力。
三尺长的符,符面之上,亮着淡淡的青光。
青色的光芒,同样十分暗淡,几乎要融入夜色之中。
就在许元休完成法力注入的那一刻,符上的青光骤然一亮,瞬间又再度暗淡下去。
然后,符纸上,只剩下三种互相交叉得、不同的符阵,在交替闪烁着。
许元休见状,立刻掐出一道法诀,打在符纸上。
在眨眼之间,他接连打出三道法诀。
请神香也像是受到了感应一样,猛然间亮了一下。
然后,又是一股莫名其妙的清风吹过,香灭。
符纸上的青光,也消失了。
原本红色的笔迹,此时却变成了青色。
许元休迅速将符纸卷起,然后加封,提笔写道:
上清灵灵,亥丑生生;真武大帝,且允符请;六丁将军,却邪卫真;道元丹心,神通吾附。
许元休这才长吐了口气。
六丁将军符,终于成了!
而此时,子时亦将过去。
天空之中的道神影印,也已经消散了。
连夜空,似乎也更加黑暗了一些。
许元休四下扫视了一眼,收拾起东西,回家。
接下来的十五天,许元休几乎都在修炼中渡过。
一边修炼,一边画符。
不过直到材料都用尽了,也就画出了五张六丁将军符。
不过,暂时也勉强够用,许元休也没准备立刻下山去购买。
这日,是执法堂发放月俸的日子。
许元休身为查察司的执法弟子,月俸三百钱,在下院,这也算是很不少了。
可是这三百钱,也只够买两瓶多合气丹的。
指望着这点月俸修炼,想要跨入筑基只怕是做梦。
下午,将要散值时,莫贞干兴冲冲地跑了来,一进门就说道:
“师弟,一起去怡宵院耍耍,我请你。”
许元休有些无语,怪不得这莫贞干存不下钱。这才刚刚发俸,就憋不住了。
他摇摇头道:“我不喜欢去那种地方,你去吧。”
莫贞干神秘地道:“师弟,今天这怡宵院,可是有好节目,每月一度的‘无遮大会’,你不去见识一番,岂不可惜?”
许元休看着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
什么“无遮大会”。
三百人的“无遮”场面我都见识过。
“而且,每次都有新人哦,都是从外面弄来的。”
听到这句话,许元休心中一动。
他突然想到,聂伯良在树窟之中,跟黑衣人的一段对话。
玄天门专为聂伯良在怡宵院中开辟了一个秘密联络点。
他们是不是就是通过这种机会,将暗探安插进怡宵院的?
不过,从两人谈完话后,又发生了许多事。
聂伯良,跟聂伯良接头的黑衣人,以及玄天门的那名被关寅寅击杀的灰衣弟子。
三人全都死了。
不过,由于许元休的功劳,这段事情的真相,放到朝生观和玄天门,都发生了偏差。
朝生观此时认为聂伯良叛逃、已经回玄天门了。
而玄天门自然是不知道他“叛逃”的信息,应该只认为他回朝生观去了。
许元休想到这里,立刻感觉大有可为。
玄天门的法器制作十分精良,但看那“遮灵斗篷”和“摄魂伞”,便可见一斑。
许元休在想,要不要找一个时机,去怡宵院碰一碰,跟玄天门的人,接一下头呢?
玄天门如今掌握了多少信息,许元休并不知道。甚至这个联络点究竟还有没有,都不清楚。
这件事,显然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不过,似乎也值得一试。
反正也不损失什么。
“师弟?”
莫贞干见许元休竟突然发起呆来,不禁暗自纳罕。
“哦……”
许元休回过了神,刚要说话。
这时,门外突然有一名执法堂弟子走来,拱手道:
“许师兄,门外有符箓堂的陈雅茹师姐,有拜帖送来。”
说完,递过来一张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