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休猜测,这五鬼不要命地往丁宝家里跑,恐怕是冲着那张寿星图来的。
它既然能从寿星图里钻出来,自然就能再钻回去。
而一旦它钻进了寿星图里,许元休想再要抓它,怕就是做梦了。
因此他片刻不敢耽搁,一路急追。
一边追着,心里一边疑惑:
那张寿星图明明已经被烧了,这五鬼是犯傻了吗?
明知道没有图,还要往“图中”跑?
穿墙过院,不过七八个呼吸的功夫,五鬼便一头钻进了后宅的大屋。
许元休也紧随而入。
一进屋,他就呆住了。
他一眼就看见,吴子仪正拿着一幅画,挂到正堂的墙壁上。
那幅画,正是寿星图,跟刚刚被烧毁的寿星图,几乎一模一样。
图上笔墨未干,桌上还放着毛笔砚台。
很显然,这幅图,是吴子仪新画的。
许元休见到这副场景,也不及多想,立刻捏出一张烈火符。
然而,五鬼的动作更快,画刚刚挂上去,它便一头扎了上去。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鬼,半个身子都直接扎进了画中。
其余的鬼,也都争先恐后地往画里钻。
许元休见使用烈火符已来不及了,立刻钻进内屋,一把抓起床上的青铜笔,冲着旁边的屏风一划,在屏风上划出一道线。
屏风被划成了两半,破裂开来。
透过屏风裂开的空隙,许元休看见,只这一息的功夫,已经有三只鬼钻进了寿星图里,外面只剩下两只。
他马上打出一道法诀,口中喝道:“斩——”
同时,又从床上拿起两张之前画好的符纸,将其中一张丢了出去。
落在画外的最后一只鬼,直接被青铜笔划出的一道黑线斩中了胳膊。
然而,意外的是,黑线斩上去后,却什么都没发生。
两鬼相连的胳膊,完好无损。
倒是许元休丢出的符纸,精准地贴在了最后一只鬼的背上,被它带着钻进了画中。
许元休探手一抓,只抓了一半,便顿住了,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跟刚刚丢出去的那张符,完全失去了联系。
房间里,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除了倒在地上的半扇屏风。
寿星图上,老寿星拄杖而立,呵呵而笑,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这时,鬼丁扛着吴子鸢,才堪堪进屋。
鬼丁进屋后,将肩上的吴子鸢放到了一张椅子上,然后就站在一旁。
它虽然站着,一双极细的腿还是一上一下地弹着,像是装了弹簧一样。
弹得细脖子上黑黢黢的脑袋一晃一晃的。
原本站在一旁,双手捧着线香一动不动、如同一根木头一样的丁宝,一眼看见吴子鸢,立刻“活了”过来。
他上前两步,来到吴子鸢面前,冲她微一躬身,道:
“娘子,给寿星爷上香吧。”
对吴子鸢此刻灰黑的脸,和僵硬的身体,完全视而不见。
吴子鸢看看老公,看看墙上的画,看看大哥,最后将目光落在许元休脸上。
许元休从内屋走了出来,冲着她摊开双手,道:“抱歉,没捉住。”
吴子鸢看着他,半饷不吭一声,脸上的神色极是复杂。
“娘子,给寿星爷上香吧。”
丁宝再度催促。
吴子仪又在寿星图旁坐下,这时冲着她点了下头,道:
“是啊,妹子,上香吧。”
吴子鸢原本灰扑扑的脸上,随着面皮紧绷着的抖动,竟然现出了些许青色、和些许的白色。
她回头,看向自家老公,突然怒骂道:
“滚,上你妈的香!”
丁宝却不生气,仍然温和地道:
“娘子,上香吧。”
“是啊,妹子,上香吧。”
吴子鸢气急,气鼓鼓地望着这两个人,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了。
许元休心中一动,立刻上前两步,去接丁宝手中的香,道:“我来上香。”
丁宝手一躲,道:“你怎么能上香呢?男人不能上香,只有女人可以。”
许元休不理会他,一把将香夺过来,走到寿星图前,却忘了自己不懂上香的流程,不禁回头看向吴子鸢。
吴子鸢见他去上香,有些害怕,面皮紧了紧,怔怔地看着他。
不过,下一刻,她便领悟了许元休的意思:
他是想再把五鬼引出来。
虽然她不明白,为何许元休区区炼气八重修为,竟会不怕五鬼。
但方才,许元休追得五鬼亡命般地跑路的景象,却是记忆尤深。
吴子鸢的脸色几度变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
“鞠一躬,说‘寿星公,请现身;识良女,受香食’。”
许元休一怔,道:“良女?”
吴子鸢点点头,道:“良女。”
许元休撇撇嘴,顿了一顿,才捏着嗓子,装成女人的声音,冲着寿星图说道:
“寿星公,请现身;识良女,受香食。”
说完,冲着画像鞠了一躬,将手中的线香插进香炉。
然后,许元休的双手刚一离开,线香就自行燃烧起来。
一缕青烟,袅袅而起。
许元休立刻后退一步,手中早已扣了一张镇邪符和一张烈火符。
然而,等了好一会,寿星图却是毫无动静。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吴子鸢。
吴子鸢也是一脸不解,道:“要不……你换上我的衣服,再试试?”
她话音刚落,许元休的鼻端,突然闻到一股烧纸的味道。
他回头一看,惊讶的发现,寿星图的一角,竟自行燃烧了起来。
火越烧越大,少倾,就燃烧了一大半。
许元休的眼角,突然看到,吴子仪的右眼中,钻出一只蛇头。
还不待他有何动作,蛇头就已经从吴子仪右眼中钻出来,“嗖”地飞向寿星图燃烧的火焰中。
紧接着,又一只蛇头从丁宝眼里钻出来,同样飞进了寿星图燃烧的火焰中。
“嗤”一声响,两只蛇头,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墙上的寿星图,也燃烧尽了,连一片纸角都没剩下。
墙壁上,只留下了一块寿星图大小的黑灰印记。
看到这一幕,许元休满脸讶异,愕然地道:
“这是什么意思?”
说完,回头看向吴子鸢。
吴子鸢扁了扁嘴,将头摇了摇。
她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些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