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生观下院七堂,各有职司,杂役堂负责招收和豢养新进弟子、并向门中各处派遣杂役弟子。
当然,杂役堂最重要的职能,就是圈养后备“替死人刍”,只不过这种事情,杂役堂弟子皆不知情罢了。
丹鼎堂则负责为门中炼制丹药法器,据说“生钱”也出自该堂。
除了日常供应门派,丹鼎堂会将多余的丹药和法器来出来出售,这在朝生观也算公开的秘密,并无人指诋。
摊主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懒洋洋地坐在那,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他身前支着两张方桌,一张上铺着待出售的法器目录,另一张则是摆满了各种瓷瓶。
许元休来到摊位前,打了个稽首,道:“这位师兄请了,我想买些丹药,能否给介绍一二?”
他的前身许阿生只是个低阶道僮,凭做杂役得来的那点微薄收入,服用丹药修炼根本想都不要想,因此对各种丹药毫无了解。
许元休看着眼前的瓶瓶罐罐,也只能干瞪眼。
那青年一伸手阻住他,道:“师兄就免了,你想要什么丹药?”
许元休对他傲慢的态度也不以为意,此人能进入丹鼎堂,那至少也是炼气七八重以上的修为。
“我想要些有助于增进修为的丹药。”
青年听了,直接取出一个纸包、一个扁状瓷瓶、一个细长小口瓷瓶,摆在他面前。
“聚气散,炼气五重以下使用;培灵膏,炼气五重至七重使用最佳;合气丹,炼气七重以上使用。这三种,都是辅助修炼增进修为的。”
青年说完,又取出一个瓷瓶,道:“这是养元丹,每十日服一粒,可以温养体魄培育道基,坚持服用对筑基大有好处。”
许元休问道:“培灵膏和养元丹,要多少生钱?”
那青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养元丹这种无底洞,可不是一般弟子消费得起的。
许元休见状,便解释道:“我从未服用过养元丹,想要一瓶试一下效果。”
青年摇头道:“没必要。养元丹必须坚持服用,直至筑基,否则效果不大。”
他一句话说完,见许元休仍在坚持,不禁“嗤”一声笑,道:“养元丹一瓶二十钱;培灵膏四十钱。”
虽然早有所预料,听完价格仍让许元休心中暗惊。他们这些低阶道僮服三个月杂役才得十五至二十五钱,全部拿来喂养元丹才勉强能够。
至于培灵膏虽贵,却没几个人会奢侈到日常修炼使用,大都是在突破瓶颈之时用一瓶罢了。
许元休道:“我的生钱不够,能用符箓对换吗?”
那青年听了,一张脸立刻拉了下来,十分不悦地道:“低阶符箓可不值钱。”
许元休没有说话,直接掏出三张符,摆在小桌上。
那青年翻了翻白眼,极不耐烦地垂下眼睑,向桌上的三张符看去。
然后,他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咦,烈火符?品质还不错;龟甲符……嗯,可惜是单纹的;这是……这是土遁符?”
看完之后,他终于将身体坐直了,略带些惊讶地看向许元休。
许元休并不说话,只是张开左手五指,对他摊了一下。
那青年稍加思索后,道:“你的符如果都是这种品质的话,我可以按官价收购。烈火符五钱一张,单纹龟甲符十五钱。至于土遁符……算你四十钱!”
许元休没有答话,而是向不远处的另一个摊位看去,那边同样竖着一个招子,写着“符箓堂”三个大字。
很显然,那个摊位跟“丹鼎堂”的一样,是符箓堂弟子售卖符箓之处。
许元休这个动作的寓意,不言而喻。
那青年见状,脸色微微一变,解释道:“我是按回收符箓的价格算的。你要觉得价格低了,大可自己去摆摊兜售,淘换了生钱再来。”
许元休苦笑一声,道:“摆摊是要出摊位费的,我这几张符,可划不来。就按你说的价格算……”
“好。你有几张符?”
许元休刚要再去怀中取出符箓,忽然心念一动,动作一下子迟钝起来。
那青年等了一会,见许元休还没将符取出,面露不悦,道:“你到底换不换?”
“哦,不好意思。”
许元休掏出几张符,换了三瓶培灵膏,两瓶养元丹,又兑换了些疗伤类的丹药。
而后,他又匆匆采买了些日常应用之物,路过长长的摊位,也没多做关注,径出了夜市。
却并没有下山回去,反而往山上走去。
夜市所在的峡谷,是个“死胡同”,向上走了三四里,便没了路,前方被一面二十余丈高的断崖挡住。
许元休缩身在一个角落里,彻底没入黑暗之中。
端立不动。
自他所立位置而上,危崖之顶,是一处不大的平坦地面。
有一株巨大的松树孤零零地矗立着。
松树之下,则是一双缠绵的男女。
不过,这黑夜在许元休的神念观摩之下,如同白昼,纤毫毕现。
松下的这一幕,是许元休方才在购买丹药之事,随意放出神念意外发现的。
作为前世的阅片达人,这种小场面原本并不能引起他的关注。
虽然,像神念观摩这种沉浸式体验稍有不同。
不过,真正引他来此的,是这株粗大的松树之上,竟然还藏着四个身影,正在静静地观摩。
他原本一直撑着地的右手忽然抬起,摸向她后背。
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匕首刺破洁白娇嫩的皮肤,直插背心而入。
“啊——”
一声短促的惨呼声,刚欲划破夜空,却戛然而止,被堵住了嘴。
鲜血在剧烈的抖动中沿着匕首的血槽汩汩流出,散射了大半个后背。
男子猛然一挺,而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将匕首拔了出来。
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不但让许元休大感意外,就连松树上藏匿的四道身影,也一下子懵了。
直到这时,四个人才先后从树上跃下,将松下的男女围了一圈,呆呆地看着他们。
俄尔,其中一人才开口道:“你……你怎的将她杀了?这如何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