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阿生。
本名二狗,后改名阿生。
出生在大周皇朝一个不起眼的山村。
他八岁那年,皇帝驾崩了。
无嗣。
天下大乱。
许阿生的父母带着他们举家逃亡。
三年后,许阿生仅以身存。
幸运的是,他竟然被一个名叫朝生观的道观看中,收入门中,成为朝生观的一名道僮。
这里不但有饭吃,还能学到道术仙法。
许阿生学道四年,进步平平。
但许阿生并不沮丧,甚至每天都很快乐。
因为朝生观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
师兄从不欺负师弟。
朝生观规矩森严,类似同门斗殴互相坑害等等恶行无一有之。
直到许阿生十六岁那年,他终于将本门功法《太生诀》修炼至第五重境界。
这时,门中一名道人找到他,说看他很有缘,想要跟他“结缘”。
朝生观中能够被称为“道人”的,都是修为达到筑基期的前辈,身份地位远非他一个小小的炼气期道僮可比。
对此,许阿生自然觉得受宠若惊。
欣然从之。
“结缘”的时候,他突然就昏睡过去。
等一觉醒来,人就在一个“坛子”里。
一个大坛子。
坛子里装了三个人,也不显拥挤。
许阿生后来才知道,这叫“封坛”。
坛子里的人,被叫做“替死人刍”。
道人所谓的“结缘”,原来是要与他的神魂结成“法缘印记”。
然后,他就成为那名道人的“替死人刍”。
他余生唯一的意义,就是呆在在封坛中。
等待那名道人,在与人斗法中,遭受致命一击。
届时,作为道人“替死人刍”的他会直接死去,而道人会生。
天道有偿。
只是拿他的命来偿。
许阿生的手脚皆被捆缚,脑门上被贴了一张符,不但法力尽失,甚至使不出一点点力气。
在这暗无天日的封坛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吃喝拉撒睡,都在这个坛子里。
想要绝食自杀,都是一种奢望。
因为就连“吃饭”,自己也做不得主。
在胸口上开一道口子,一根自封坛之外伸进来的管子插入其中,直入胃部。
外面有专人定时供给食物,直接入胃。
封坛顶部,开了一个拇指粗的洞孔,除了用来通气,偶尔还会有些光亮照进来。
底部也开了三个小孔,不过仅能用来漏尿。
封坛里的“替死人刍”,有运气好的,很快死了。
也有运气不好一直不死的,最终最终最终……
被越积越多的腌臜物淹没。
当坛中有某种东西,只有增量,没有减量,这是必然的事。
许阿生的运气还不错。
一年半后,与他结缘的道人“死”了一次。
所以他死了。
以上。
就是穿越到许阿生“尸体”上的许元休,从他身上继承到的主要记忆。
相比许阿生,许元休的人生就乏善可陈了。
上学,毕业,工作……
这天,新入职的公司组织团建去爬野山,他竟不慎失足坠崖。
醒来时……差点被冲天的臭气直接熏死。
眼前就是这一片黑暗的封坛之内。
等接收完许阿生的记忆……
艹!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这一个字。
许阿生已成功替死,跟道人的“结缘”自然消除。
而他许元休没有“结缘”的道人,不是替死人刍,自然不用“替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恐怕要在这里,一直呆到——窒息而亡。
这时,一个怯懦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前传来。
“你……你不是死了么,怎么……怎么又活了?”
许元休所在的封坛里,原本有三个人,此刻只剩下两个人、跟一具七个月尸龄的腐尸。
通过许阿生的记忆,他知道说话的是南红玉。
跟他一样,出身平凡,“幸运”地被招入朝生观。
“幸运”地活到了现在。
一年半的封坛生涯,他们“同坛”的三个人,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可以说,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关系,能比“坛友”更加亲密无间。
许元休晃了晃脑袋,含糊其辞地道:“不知道,也许……他没死”
“他没死”的意思是说,他的结缘道人没有受到致命伤。
这句话自然不必跟南红玉解释。
她叹了口气,道:“真可惜。”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以两人呼吸可闻的距离,也才勉强能听清。
不是因为南红玉娇柔,而是……真的没有力气。
咦,等等——
许元休停下摇晃的脑袋,突然间愣住了。
一颗心怦怦直跳。
他的脑袋居然能动?
许元休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尝试着移动双腿,踢了踢南红玉。
“你……别闹,咱们这一年多,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做不了的。”
许元休却没注意她的话,他此刻已彻底明白,自己真的恢复力气了。
略一忖思,他便明白过来。
“许阿生”已经死了,贴在他额头的“镇生符”自然失效。
朝生观为了防止他们这些“替死人刍”发生意外,不但将他们手脚捆缚封在坛子里,而且每个人都贴了镇生符。
镇生符,以活人的生息为燃料,镇压活人的生息。
贴上符之后,他们除了留一口气可以呼吸,别的基本上什么都干不了。
而许阿生一死,镇生符自然就失效了。
朝生观对“替死人刍”的控制极其严密,但也没预料到有人会穿越过来,让替死人刍死了又活。
他非但恢复了力气,应该……也恢复了法力?
想到这里,许元休立刻按照记忆中的“太生诀”功法,尝试提取法力。
毫无反应。
许阿生只是炼气五重的修为,一年半的时间没有修炼,体内的法力早就干涸得涓滴不存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有力气,就有逃出去的希望。
“阿生哥,你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吧?也许等你讲完,我就死了。”
许元休没有理会她,他坐起身来,想站起来,然后一双腿由于许久未用,已经麻木了,他刚站了一半,就被自己绊倒,正压在南红玉身上。
“咳咳,你……干嘛?”
许元休没有答话,而是把自己的脸凑过去,摸索到她的脸,再摸索到额头。
果然,找到了贴在她额头的镇生符。
只要用嘴撕下她额头贴的镇生符,南红玉就能动了,这样两个人就能互相解开捆缚他们的绳索。
一边想着,许元休直接张嘴咬住贴在她额头的符。
一股电流,瞬间打在嘴上,击遍全身。
许元休在猛咬住镇生符的一瞬间,牙关死死地咬紧,往身侧一倒。
他带着镇生符和一股电流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不过——成了!
南红玉却还没清醒过来,叹息着道:“我说过不行的,你偏要试……咦,你怎……怎……怎么能动?”
许元休没有说话,全身抽搐了一会,才将嘴里的镇生符吐开。
短短数息之间,他居然体验了一把从死到生的感觉。
等全身酥麻的感觉大半消散了,许元休才忍不住骂道:“笨蛋,你也能动了。”
他刚开口,便感到南红玉的腿贴着自己摩擦了几下,然后便传来一声惊呼:
“你是怎么做到……”
许元休大惊,用刚刚积攒出的一点力气,又狠狠扑过去,用后背压住她的脸,将她的尖叫声堵回嘴里去。
同时小声骂道:“闭嘴。”
他们是在昏迷中进入封坛的,对坛外的情形一无所知。若附近有看守的人,听见她嘴里说出的话,说不定立刻会招来杀祸。
一句话后,坛中陷入沉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等了十来秒钟,许元休估计南红玉镇定下来了,才侧开身。
坛中陷入沉寂。
顿了一顿,她才小声说道:“你……把我的符撕了?”
许元休点了点头,然后才醒悟黑暗中她看不到,又开口道:“你现在能动了,先帮我解开绳索——
用嘴。”
南红玉不假思索地“哦”了一声,然后摸索过来,咬开绳索。
一通忙碌,两个人都恢复了自由,相对而坐,只闻彼此呼吸之声。
黑暗之中,即便是面对面,也只能依稀看见对方的轮廓。
如果不是赤着身在这漆黑的坛子里,那氛围就更好了。
“咱们……能打破坛封么?”
许元休自然也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满是污秽的鬼地方。
但是,他略加忖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许元休摇了摇头,道:“我们两个,现在都很虚弱,对外面的情形又一无所知。贸然出去,一旦发生不测,毫无还手之力。”
南红玉一怔,然后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是……”
“先修炼一番,恢复一下法力。”
他们两个,修炼的功法相同,都是《太生诀》。
作为朝生观的入门功法,这门功法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太生诀》共分为三篇,许阿生只被授予了第一篇十重功法,花了五年时间,才练到第五重。
不过把亏空的法力修炼回来,只消两个时辰就够了
除了功法《太生诀》,他们还学了些粗浅的道术,不过都要通过符箓来施展。如今身无寸缕,这自然是不用想了。
等等……
许元休刚刚提起一丝法力,脑海之中,突然金光大盛。
一段熠熠金文,竟凭空浮现在识海中。
看到这段金文,许元休一下子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