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曙对欧阳修的感觉没有错。
一段时间以来,欧阳修为钱惟演的遭遇感到郁闷,加上品莹的离去之痛,更令他难以释怀,酒喝得比以往多了,棋也下得比以往勤了,当然少不了也是娱乐场的常客。
除瓦子、勾栏之外,茶坊酒肆、歌楼舞馆及寺庙道观,一年四季种种演艺活动也多的是,欧阳修几乎每个场子都去过。
寻了几个歌伎之后,皆不中意,心中苦闷依然,到处寻找范燕儿,导江戏社没了,就挨个戏社打听,终于在一个叫做海棠戏社的戏班找到了她,然而范燕儿就像换了一个人,原来那份痴情再也找不到了。
他说:“燕儿,你真的如此绝情么?”
范燕儿道:“相公,我俩的缘分已尽,相公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那样对谁都不好。”
欧阳修说:“可是为什么,你至少说个明白话啊。”
范燕儿说:“燕儿好无奈,只是有些话不能说,也说不出口,相公你还是不要问了吧”
欧阳修备受打击,连续数日与三五友好饮酒,每每友好没醉,却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可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王曙对欧阳修这帮人毫无节制地饮酒游乐,颇有微辞。传到欧阳修耳朵里,只当是他观念陈旧看不惯年轻人的高兴,也并不介意,没有作什么改变。
冲突在不久之后发生了。
有一次,众人正当觥筹交错之际,王曙“咣当”一声推门进来,疾言厉色地训斥:“你们这般纵酒享乐,如魏晋玄学之士放浪形骸,难道不了解寇准晚年的祸害么?”
王曙身为长官,训诫时,众人唯唯,没有谁敢吭声。
一代名相寇准,是王曙的岳父,晚年曾经以“使相”身份出判河南府,因生活奢华,纵酒豪饮,乃至口出狂言,终于为丁谓等一干人所谮害,遭贬官流落而死。所以王曙最看不上的就是聚众豪饮,他甚至说过:魏晋时所谓竹林七贤不过是一群疯子而已。
只见欧阳修站起来,争辩道:“魏晋玄学之士有什么不好,那可都是名士,如果我等真的比得上这些名士,至少我欧阳修会感到死而无憾了。再者,我听说,寇准致祸的原因并不在于生活奢华,而在于恋栈心重,久握权柄,年老体衰却不愿退步抽身。”
王曙时年七十又一岁,恰好到了法定的退休年龄,属于以高龄在位,容易让人把他和尸位素餐联系在一起。
平日最忌人说起他的年龄,所以听后脸色立时凝重起来,默默不语。
然而,王曙毕竟是欧阳修的顶头上司,虽说都是大实话,可如此口无遮拦地当着众人的面指出来,是不是有点儿激进有点儿冒犯呢。
众人都暗暗为欧阳修捏了一把汗。
欧阳修不以为然:“我这样说,是我看得起他老人家,把他视为一个正直长者,我才不觉得有何不妥呢。”
有一个士兵从服役地逃回洛阳,被人扭送到推官厅发落。
欧阳修审理后,没有定罪,暂禁闭于官衙,准备联系送回逃兵的上司处理。
几天后,王曙问欧阳修:“那个士兵为何还没有判罪呢?”
“回大人,根据朝廷新近颁布的专属管理原则,下官以为应该送回他原属部门处置。”欧阳修答。
“这个有什么专属不专属的,依法判了便是。”王曙很不以为然。“像这类案子,我做官以来处理过多起,有的是这方面的经验。欧阳啊,你还是算刚刚起步,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要缩手缩脚的好吧!”
“如果案子由相公直接处理,就是判决斩首,我也没有异议,”欧阳修说,“可要是由我判决,那就得按法规办理,下官的愚见,是他从哪里来,便送他回到哪儿。故大人所言,恕不敢从命。”
王曙:“限你一天时间,给我判了,否则后果自负!”
王曙很是气愤,觉得欧阳修小小年纪便妄自尊大,目中无人,这就不仅仅是一个品行有瑕疵的问题了,立刻回去起草奏章,准备提请朝廷将欧阳修就地免职。
末了,又去查阅律文,这一查不要紧,竟发现自己错怪了欧阳修。
他连夜召见欧阳修,问道:“欧阳啊,那个士兵判了罪没有呀?”
听说还没有判决,才松了一口气,把两只手顺势搭在欧阳修肩头,说:“差点误了大事——欧阳老弟啊,幸亏你坚持了你的看法。”
居然对欧阳修这个晚辈称兄道弟起来。
第二天,他命令将这个士兵押送原属部门处理,并公开表彰欧阳修处事有方。
十月末,王曙被召回朝廷,担任枢密使。
即将参政中枢的王曙现在真有点舍不得欧阳修。虽然相互之间接触的时间不足两个月,王曙已深知欧阳修为人刚正坦率,宽厚稳重,而且学识渊博,才华出众,可当栋梁之任,颇有意于提携奖掖。
返回汴京前夕,他对欧阳修说:“如今朝廷有了规定,大臣可以推荐人应试馆职,年轻人呵,我回朝以后一定推荐你参加考试。”
如前所述,二十四岁的仁宗赵祯亲政之后,立即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清除刘太后在世时的权臣势力。
这些权臣们曾经依仗着刘太后的权势,为所欲为,不可一世。
然而,令人困惑的是,在这场政治大清洗中,唯独薛奎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得到了仁宗的重用。
更让人不解的是,仁宗对薛奎的态度似乎格外优待。他不仅经常听取薛奎的意见,还给予他高度的信任和权力。朝野议论纷纷,作出各种猜测,但似乎始终无解。
有人说,薛奎可能与仁宗有着特殊的关系,或者是因为他拥有非凡的才能和智慧,使得仁宗对他刮目相看。也有人认为,这可能是仁宗故意为之,想要通过重用薛奎来平衡朝廷中的各方势力。
无论原因如何,薛奎的地位在仁宗亲政后变得越发稳固。
他成为了仁宗身边的重要谋臣,继续深度参与朝政。
薛奎因得喘疾,多次请辞,仁宗下诏免其上朝,只照常处理政务,又数辞,才于十一月罢参知政事,为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判尚书都省,便宜奏事,入朝不趋。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于仁宗为何独宠薛奎的疑惑逐渐淡去。但这个谜团却一直萦绕在欧阳修脑海之中。
这年年底,宫廷内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仁宗一纸诏书,废掉了郭皇后。
废后之事,随之演变为宰执与台谏两大集团的政治争斗,直至演变为长期困扰北宋一朝的党争。
欧阳修不知不觉陷入这场旷日持久的争斗漩涡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