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江庆标也跟他们说过交流会的大致流程,上午就是吃茶时间,在这松柏楼里,可以去认识一些其他家族的子弟。
到了中午,各家长辈也都会一起过来,等于说是一个大的宴会。
下午,有想切磋一下的各族子弟,可以在湖边的空地上练上一练。
然后,大概会有一些表演之类的。
再然后,就结束了。
一楼,是个宽阔的地方,摆放了大约几十张桌子,桌上有些简易的茶点,人们都以同族子弟的形式坐在一起,绝大多数都是江川一般年纪的同龄人,也有一部分的老者。
年轻人们或发呆,或局促,或捂着脸,依稀可见青青紫紫,像是跟人干过架。
也有人打量着新进来的江川他们三人。
“找个地方先坐吧。”
江川提议,江映文颔首,江刚没说话,显然都没意见。
看了一下,一楼也没什么位置了。
他们便往二楼去,此地周围风景不错,往高处去,最好寻个靠窗的地方,看看景,也能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走后,有些老鸟们笑眯眯的对旁人说:“看来又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傻小子,五十两,一刻钟之内,赌不赌?”
“不赌,再跟你赌我就是傻子,零花钱都叫你骗没了。”旁边的小胖子撅着嘴,头直摇。
二楼的地方略窄些,但陈设更好,只摆放着十来张桌子,明显有舒适度方面的考虑,中间都有间隔。
这里大约坐了八成满,有老有少,为数不多的一些空位上也摆放了东西,显然有人的。
而当江川他们走进来之后,他看到不少人对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有些人是思索,有些人脸上鼻青脸肿,目光却死死盯着江川他们。
“再往楼上去吧。”
这些人的眼神让江川很不适,再加上确实没什么好位置,三人,于是又上三楼,在他们背后,一些人脸上有着玩味,有着好奇,有着又有乐子看了的期待。
“你们有人知道,江家是什么来头吗?”
江川他们穿着的白色族袍上,有一个小小篆字‘江’,于是有人发此问。
“本地的一个小家族。”有年长者回答道。
“这样啊,那他们还真够勇的。”
到了三楼,这就像是一个高级餐厅的一个地方,四个角落里燃着香,像是某种草木植物研磨而成,味道很是特别,好闻又有一种平心静气之效。
在中央处,有一个舞台,几名女子婀娜多姿的表演着舞蹈,有乐师弹着古琴,明显很有水准,曲调沁人。
摆放的桌子更少,只有七八张联桌,而且相隔距离的空间也很大,显然贴心了考虑的舒适感与隐私性,基本都是靠窗,桌上摆满了珍馐,点心、茶水,酒。
人坐的也不多,只有三四桌坐了人,其他地方空空如也。
不过在江川他们进来的时候,这些人的目光就比较直接了,满满的打量,还有那么一丝居高临下。
“要不就这儿?”
江映文提议道,此处的环境他还挺喜欢的。
江川小声的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一路上来,很多人看我们的目光怪怪的。”
江映文想了想,点了点头:“是有些。”
“会不会这里的位置不能瞎坐?”
“应该不是吧,长辈们也没跟我说啊。”
“每年举办地方不一样,长辈们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那我们回一楼去,还是出去看看?”
江川沉吟:“上去再看看吧,不行再回来。”
到了四楼,一扇门却已出现在他们面前,两名护卫在他们前面挡着,目光在他们衣服上的江字标志上瞄了一眼,然后皮笑肉不笑礼貌道:
“对不起,三位公子,这儿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如要用餐,可以去楼下。”
江川颔首,三人随即回返。
“怎么说?”江映文看着江川,又看了看周围看向自己等人,那微微有些掩饰的看笑话一般的模样,皱了皱眉。
这时,一直不发一言的江刚道:“找个人问问不就行了。”
“兄弟,请问这儿的位置是不可以瞎坐吗?”
他随即走到一桌前,问了一个锦衣青年,但这人显然不是什么热心的人,他冲江刚摆了摆手:“别挡我看舞,谢谢。”
“呃。”江刚没说什么,又去旁边一桌,那是个老年人,看着和善,穿着员外服,笑嘻嘻的道:“你问我啊?老夫也不知道啊,我来了就直接坐了,想必只要你们别坐别人的位置应该就没关系吧。”
“哈哈哈哈。”他说完,旁边很多人却哈哈大笑,江刚脸色忍不住有些涨红。
而有个穿着儒袍的青年,似乎看不下去了,出声道:“你们别误导别人。”
“你们三个应该都是第一次参加交流会,听我的,老老实实去一楼,找个位置待着就完事了。”
“这儿没有什么规矩,某某位置一定不能坐,但这里的位置就那么多,有好有坏,你想坐好的,就得有实力,没实力那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
员外服老人调侃道:“王家的小子,你是好心,但你说这么多,也不如他们自己真挨上一回长性,这下子倒显得我们都跟坏人一样。”
“说白了,小子们,这儿的位置,你们不配坐。”
“我的话或许直白了点,听起来或许也有点刺耳,但事实如此,从来也都如此。”
“皇帝会跟乞丐同堂嘛?”
王姓青年没说话,默默理了理自己的儒袍。
听后,江刚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的走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江映文和江川见状跟过去,他们的脸色也同样不好看。
“哎呀,难怪古人说,好言难劝该死滴鬼,没想到,恶言也是!”员外服老人大口了干了口茶,嘬嘬道。
大约一刻钟后,进来四个人。
他们穿着黄袍,肩处绣着黄字,为首的一个青年,更是诧异的打量了下江川他们衣服上的江字,然后径直走来,敲了敲江川他们面前的桌子,道:
“列位,坐错了地方吧?”
“这儿不能坐吗?”江刚看着冷冷的问。
“也不是不能,只是你们不配罢了。”
江刚揣出自己的剑,重重的砸在桌上:“我配不配,不是你说的算的。”
“还挺横。”黄姓青年嗤笑了一声。
“江家的小崽子们,这里,不是你们家的小破屋。”
“还轮不到你们在这装蒜。”
“现在,立刻,马上,滚出我的视线。”
“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们都打成猪头。”
“哦,你倒是试试看啊。”猛然间,江刚动了,江映文下意识的想去拉,都没拉住。
江川却只是缓缓的一个后仰,靠在椅子上,他不担心江刚,这几个人实力,最强的也只是一个灵泉三重。
即便有隐藏,江川他们都在旁边,也不可能看着江刚吃亏。
他就是挺不理解的,为什么这么一个活动,人与人之间都非要有个三六九等。
又为什么,总有这些找事的二比。
他只是想混完,然后早点回去好好准备科考而已。
有了功名,然后让自己生活的自在些,让自己那些善良的族人们,可以活的自在些,能有能力做一些可以随心而做的事。
但怎么就那么难啊!!!!!!
旁边,江刚抬拳就打,刚猛的拳风直扑对手面门。
黄姓青年俨然没想到他竟敢先出手,本能抬手以掌对拳,一个碰撞之下,让他有些吃惊。
他的手掌隐隐作痛!
他怒不可遏,直接拔刀,江刚也拔剑。
小小的地方,几个呼吸内,对方过了三四招,江刚隐约占着上风。
“没想到这小子有点东西,难怪敢先动手。”却是旁边的一个家族的人一边看,一边对旁边笑道。
“黄克定怕是要遭重了。”
“这小子至少也得有灵泉三重以上了。”
也有人不满:“你们有病吧,要打出去打,别打扰别人看舞吗。”
只是被淹没在看热闹的人当中了。
而说话的功夫,江刚已然锁定胜局。
前期主要进行试探,几招过后他就清楚这人远不如他,立刻施以全力。
当然,他也还是留着些理智的,没有杀人。
仅以数拳猛击黄克定腹部,让他失去战斗力。
抓着他的衣领,如老鹰提小鸡一般,随手一丢。
然后,用脚不停的踹他,宛如发泄一般:
“我现在配吗?”
“配不配?”
“配吗?”
“你不是要把我们打成猪头吗?”
“就这点本事啊?”
“草泥马的。”
“谁在装蒜?”
“谁装蒜?”
“啊?”
近段时间,负面情绪早已累积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叔父死后,他只觉自己什么都快没了,只剩下宗族,只剩下十二年来执着的科考。
黄克定直接被打的人事不知,江映文上前拉了下,劝道:“别打了,再打,人就打死了。”
他当然不是怜悯,只是打死人可能会把太多麻烦引给长辈,这样的场合,出口气就算了。
当然,还是因为他看到那几个原来站在旁边吓傻了的黄家青年,头也不回的往四楼跑,显然是搬救兵去了。
江刚听劝,也停下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江川提议:“先走吧,再留下来,多半还有麻烦。”
三人欲走,这时,却听一声笑:“打了人,就想走,未免有些想当然了吧。”
……
楼阁顶层,构造并不如下方,而是几个隔开的房间。
而在一个宽大的房间内,秦子鸣靠在躺椅子上,看着一本小说。
优雅的琴声恰当好处的响起,弹琴的是永嘉当地前几年名声最出众的女乐师。
知他喜好,在他十六岁生日的那一天,长辈花重金把此女买来送她。
于他而言,今天也是为数不多的假期,他能够自在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以尽情的沉浸在想象力构造的世界中,只是看到有些地方,也不免有些嗤笑作者的愚蠢。
而他的弟弟妹妹们,以及与他弟弟们订立婚约的女子,此刻也都在。
只不过为了怕打扰到他,距离他都有些远。
“公子。”一个秦家奴仆,小心翼翼的来到他的身边,凑在他的耳前,弯腰小声的呼唤道。
秦子鸣浓重的眉眼不禁一挑,略秀气五官也露出了不悦:“不是说了,没什么事别来打扰我。”
他一出声,那边弟弟妹妹本在聊天谈笑声也一下子安静不少。
这名奴仆无奈而又害怕,强忍着畏惧才把楼下打起来的事情禀告完。
“这不很好嘛。”
“这不就是老家伙们想看到的吗?”
“随便他们怎么打,只要别把这楼拆了,都不用管。”
“是。”
奴仆颤颤巍巍的走了,秦子鸣又开始投入自己的小说世界。
而在奴仆即将出门的时候,这一代行十一的秦利却叫住了他,“过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奴仆大致说了下,就是两个小家族的子弟打起来了,一个姓江,一个姓黄,因为座位的关系。
有秦家子弟忍不住的笑道:“因为座位?这也能打起来,离谱。”
“这些小家族,就是小家子气。”
毕竟他们从生下来可从没有为这等事担忧过。
秦利则在念叨着:“姓黄?莫非是那个家里有个秀才正在府尊大人手下做事的家族?”
作为秦利的未婚妻,胡鸳今天也来了。
这也是她近来为数不多出来散心的机会。
此刻,闻听有一人姓江,不禁一愣,她想到了曾去她家借书的那个青年,貌似也是姓江。
会是他吗?
她记得那人自称报了本届科考,那么今天来到这里,也正常。
她的妹妹胡莺莺这时推了推她,大眼睛眨巴眨巴,显然和她想到了一处。
秦利是个很敏感的人,见状,不禁一笑:“你们是认识这两家人中的什么人嘛?”
胡莺莺心直口快的道:“没有,姐夫,就是以前有个姓江的到我们家借过书,我和我姐在想是不是那个人。”
“哦,借书?”
“如果是他,他可就有麻烦喽。”
“怎么了?姐夫?”倒不是关心,胡莺莺纯好奇,胡鸳亦然,看着自己的未来夫君,美眸透着笑意,一副你就别卖关子的表情。
“黄家是花家的人。”
“花家又是跟着杨家混的,今天杨候羽也在,花子缺可是他的忠实小弟,以他那个暴脾气,以及一向喜好装大的习惯,如果知道了,他肯定会管。”
“届时,如果姓江的那位肯老实认错,或许可以少断几根骨头。”
“如果他不肯低头,命保不保的住,都难说。”
说这番话的时候,秦利目光始终停留在未婚妻身上。
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他故意将事情掰扯透,也是想看看未婚妻的反应。
好在,胡鸳听完只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就没太当回事了。
反而是胡莺莺有些不忍的道:“这,怎么还要害人性命啊。”
“姐夫,这可是你们家,你就不准备管管嘛。”
秦利这下子心情不错,笑道:“姐夫也无能为力哦,杨家又不比我们差,长辈们更不会管。”
“如果真到那种程度,恐怕也只有子鸣,能让杨候羽清醒清醒了。”
“小莺儿你如果不忍心,不妨可以去求求你子鸣大哥。”
胡莺莺闻言,小脸一白,头立刻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
见她如此畏惧,秦利忍不住大笑。
他也撇了眼那个天才的弟弟,眼底一闪而逝一丝阴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