涕泪连同鲜血黏在一起,脑袋被这一幕冲击的轰鸣,双手只凭本能紧紧捂着嘴。
那头目喘着大气,终于停下动作。
他一挥手,众人开始再次搜寻起来。
书房里的书被排排推倒,图纸、书卷、笔墨......一个个柜子、抽屉被打开,杂物被纷纷丢到地上.....
翻找一遍,没有任何发现,十多人也停了下来。
那人踢了踢地上的谢东,“把他给我带走!”
几人陆续离开,昏迷掉的谢东也被拖了出去。
房间内安静下来。
但几案下的少女依旧不敢出声,因为还有一双穿纯黑色布靴的脚,依旧站在那里。
那是刚才摧残杀害了自己至亲的头目。
室内落针可闻。
“哒,哒,哒....”朝这边走来。
她死死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近了,那双靴子。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脚步声停了下来。
距离咫尺,女孩看着那双腿渐渐弯曲下来,弯曲,再弯曲....
“!”
她看到那人的影子打在地板上,身子渐渐躬了下来。
终于,一双手伸了下来。
渐渐地,渐渐地,
那手背上有块丑陋的胎记,其上满是黑毛。
那手,
捡起了一张纸。
男人看了一会,便随意丢下,踏步离开。
可没过多久,他去而复返。
原本微松的心再次紧绷起来。
“情报上说谢家还有两个孩子,那个小的已经死掉....大的究竟在哪里?”
啊!弟弟!
谢灵芸想起才十二三岁的弟弟,那个每天跟自己吵架拌嘴的弟弟,想着他被人从橱柜里找出,粗暴的摔在地上....
不!她恨啊...她想象着自己立刻钻出去,缠着那人脚裸将他放倒,不顾一切去杀掉他,可恐惧已经成了本能...
可他刚才是在对谁说?亦或自言自语?
这次外面走进一双黑白软靴,他对男人道:
“谢家大女儿是长乐学宫弟子,应该未回。”
“她是学宫的人,不能让那些人发现这里的痕迹,会有很大麻烦。”
男人又一句话,让她彻底绝望:
“放火,把这里都烧掉。”
“是。”
“还有,官府的人可能不会,但他女儿知道后,一定会觉得有猫腻,前来调查。你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明白。”
不久后,熊熊大火蔓延了整个宅院。
人都走了。
谢灵芸用微薄的元气护住口鼻,她不顾火势,疯了似的朝弟弟所在的房间跑去。
门梁已经断掉数块,房间里的一幕让她彻底绝望:
无情的焰火焚噬着他幼小的身躯,他肢体扭曲,火焰让他外酥里嫩。
.......
谢灵芸不知道自己最后究竟是怎么离开的。
躯体不受自己指使,浑浑噩噩的来到水边,靠着一棵柳树,浓痰一样垂下来。
她睡着又醒,醒了又睡,循环的噩梦不断重演,她不知道,今后一万八千二百五十天,一万八千二百五十个夜晚,这会成为挥之不去的永恒梦魇。
她终于动了,她把胸衣胡乱的撕扯,过了一会,终于掉落出一块泛着蓝色荧光的华美玉佩。
拿起来,忽抬手要将其摔在地上,然而又轻轻垂下。
多么无可奈何。
那个男人在对方还未到来时,将她一把拉进书房的矮几案下,塞给她玉佩,竟然还早就准备好了遗言?
跟她说不许报官,不许复仇,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不要做任何事,立刻去隐姓埋名!
她得回去学宫,装成刚刚得知这件事的人,她得去谢家查询一番,因为可能还有人在暗中环伺,狠厉的狼眼中闪烁着凶芒....
自己甚至连给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官府的人来了,又走了。
谢灵芸穿着残破的衣裳,去找父亲生前的关系、邻里大小熟识的官员,求他们帮忙调查....
可他们却如避蛇蝎,连说句话都不愿,生怕惹上麻烦。曾经不是亲者强来亲,而今亲者如同陌路人。
她又去了学宫,想着学宫里有人会帮她...她又想错了,从前较好的姐妹子弟知道她落魄了,纷纷躲着她,不再与她来往。
她又去找之前跟父亲交好的长老,然而那长老只是淡淡摇头,她睁着那双哀丽的眸子,看长老说你连现在外门弟子的位置都保不住,谈何调查??
天上的太阳变成一个昏沉的黑点,周遭的景物围绕着旋转起来,熔炉一样要把她烤化。
赤脚走在地上,泥路晒的滚烫,将脚底炙烤的火辣,她无力的瘫在路边的树下。
她还能找谁帮助?
谁能帮帮自己?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只有他....可他会帮自己吗?
她决定去试试。
谢灵芸不敢回家,她来到外门弟子的居住区。
这里又脏又乱,一环污浊的水沟散发着粪尿和腐酸臭味,且是不分男修女修,遍地都是石块或是茅草搭成的简陋洞府,只要是家境好些的都不会选择住在这里。
从来没在这里住过的她住了进去。
她去公共的简陋浴堂,把身上的污垢洗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就能把过往都洗去。
她把身上的元石都花光,买了一件认为最好看的淡黄流苏裙,把发髻梳起,化上最漂亮的妆,戴上平日里从来不戴的贵重首饰,打扮成自认为最漂亮的样子,像是要把自己卖出去的倌人。
她出了门,凭着记忆来到那个府邸。
那个三番给她下毒、生怕她将其秘密透露出来的少年的府邸。
她只知道,这个人有能力帮助自己。
她进去了。
......
薛辰挥退了下人,让她起身说话,听这个病态消瘦的女孩儿讲述她的经历,然后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忽然道:“如果我让你从这里滚,不帮你的话,你会不会拿我的秘密来威胁我?”
谢灵芸看着眼前无动于衷的少年,却没有回答,而是道:“如果我拿它来威胁你,你会杀了我吗?”
“我会立刻把你杀掉,把你的尸体沉江,就喂给这池塘里的鱼。”薛辰倚靠在藤椅上,身前是铺满荷花的泉池。
“你骗人。”
“嗯?”
“你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坏蛋,对无辜之人你下不去手,不然进入学宫以后你早就可以把我杀了,以绝后患,没有人会怀疑你的。而非现在这样多此一举,每旬都给我吃珍贵的毒丸解药,警告我....”
她的话被打断了,薛辰冷冷的看了谢灵芸一眼,打断她的是他冷厉的眼神,“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也可以把你杀掉,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