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你想要什么了,”大常留下一句话,“那周文有病的……”转身走了。
最后那句一直萦绕在周月耳边。
“那周文有病的……”
是呀,这年头没病的年轻人有谁会不想结婚?不想结婚又不乱搞,就更稀罕了,男人哪有这样的,除非有病。
最初,月月以为周文是假撇清,男人嘛;后来,她怀疑周文是看不上她。
现在嘛……
或者,大常说得对。
周文应该是真的神经了,不正常。
那么,自己怎么办?
“那要看你想要什么了……”
是呀,自己想要什么呢?
结婚?那样当然好。
但她真的是想要心甘情愿的那种,不是为了某种情况下的妥协,那样感觉像是脖子上勒了根绳儿,还不如不要。
成为周文的人,陪着他?似乎……
似乎也不错。
周文不是那种吃干抹净不认账的人,该有的都会有。月月非常之肯定。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她是不是能豁得出去了……
“那要看你想要什么了……”
周月又想起了大常的这句话。
大个,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呀……
那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月月翻来覆去的问着自己,就这样,时间过了一个晚上又一个白天。
晚上,周月去了学校旁边的小院。
早年种下的葡萄已经覆盖了整个亭子,蛐蛐的叫声里,大常正和王一禅下棋,爷爷在旁边躺椅上喝茶纳凉。
“爷爷,奶奶呢?”
“月月呀,你奶奶串门去了,你吃饭了没?”
“爷爷,我要去吉春了。”
“去!你只管去。月月大了,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你爸妈那边……”
“妈妈说,让我看着办。”
老爷子点头,“也好。”
月月道:“大个,咱们明天走吧。”
大常已经从庙里搬到了小院里住,见周月问,点点头,没说什么。王一禅却道:“晚两天呗,县里有象棋比赛,师父给我报了名,等我赢了棋再走。”
“好吧。”月月笑着答应,“这是你的人生大事,我去,爷爷也去吗?”
“师父是评委。”王一禅道,神情兴奋,“师父说,赢了这场比赛我就出师了,到时候我全国各地找人下棋去。”
“大常,既然决定了,你和月月还是出发吧。县里的象棋比赛,对一禅来说不是啥大事,赢不了才叫稀罕呢,陪着也是陪着,没有意义,有我在就成。等他赢了棋,到时候让他去北面看你们,一禅也正好南北各地都走一走,行万里路嘛,开开眼界,见见世面。”
老爷子还是体谅年轻人的。
“好的,爷爷。”大常应道。
送周月出来,到院子门口,周月停住道:“大个,我,我喊你一声哥吧。”
“嗯。”
“大常哥,你也找个媳妇吧。”
“不急。”
“还是找个吧。等你娶了嫂子,就有两个人疼月月了,到时要是那周文欺负我,你们也好为我撑腰,捶死他。”
“那就找。”
“学校里有个好的,比我漂亮,回去我介绍给你呀。”
“好。”大常应道。
“好好,什么你都说好,不是‘嗯’就是‘好’,我知道你对我好,也知道你喜欢我,可是……大常哥,月月对不住你,我真的很喜欢周文,从小就喜欢他。我想过了,只要他不撵我,这辈子我就跟着他了,不结婚也没关系,反正只要跟他在一起就行。万一他要撵我,你可一定要帮我捶他,我爸妈已经不管我了,你可不要不管我,要不,我就惨了。”
大常的拳头已经攥起来了,这一刻,他真的想逮着周文捶一顿了。
吉春,幼学园。
向桂芳曾经是京剧名角,现在的真正工作是在一个工厂的食堂做杂工,先以志愿者的名义到幼学园担课,因为学有所用,精神有了很大提高,又因为跟孩子们打交道,还有了血战伙食补充,连气色也逐渐的慢慢好了起来。
幼学园里像她这样身份的志愿者老师不少,都是大才,同病相怜之下,相互之间自然有所交流,不再像以前那样孤独和苦闷,精神好许多。幼学园不比其它地方,这里是孩子们的天地,在柳春芳的有意保护下,没有啥紧张的政治氛围,她和周蓉其实也是用这种方式保护一些人才,给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周蓉离开之前,想办法为向桂芳办理了借调,人事关系和档案等虽然还在工厂,事实上已经全天候教课了。
白笑川来找她。
表明来意后,向桂芳全身都剧烈地震颤了一下,接着面部抽搐,双臂发抖,备课的教案都从手中掉到了地上。
“我,我……呜……”向桂芳讷讷连声,忽的紧捂着嘴啜泣起来。
“这个,我,我是不是唐突了?”
“你,你怎么……”
“是有人一语惊醒了我这个梦中人,他说,既然心心相印,既然结婚的权利没有被剥夺,何不相扶相携共度时艰?我想呢,生活已然如此,无论怎么做都算增光添彩了,为什么不呢?桂芳,你若是同意,我们……”
“我同意,我同意。”向桂芳连声应道,“不是你为我仗义执言,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我对不起你。”
“我可不愿你答应是出于什么报答,更何况,我又没帮上你什么忙,反而净给你添乱了,那时也是太年轻……”
“不是报答,你既不怕,我也不怕,只是,你说的人是谁?我们这样做会不会牵连他?那样……”
“就是给你办理借调手续的那人。”
“是周蓉吗?她……”
“是另外一个,这幼学园咋来的你清楚吧?表面上得到老马和那可恶老太太支持不假,但从提议到落实……”
“你是说周文吧,我知道他。”向桂芳哭过一阵,情绪好了许多,“另外,你也别那样说那个女人了,我现在已经不恨她了,真的,我现在谁也不恨,只想过日子。”
“也好。”白笑川拊掌道:“带着仇恨过不好日子,咱们躲进小楼成一统,不管春夏与秋冬,专心过咱们的日子。”
虽然有些波折,但白笑川还是把申请批复给争取下来了,无欲则刚,没那么多挂碍,人自然会坚定许多。
面对一个态度坚定的人,面对一个只想过日子的人,面对结婚这种基本人权,一切的阻碍都显得毫无意义。
周月和大常到吉春的时候,周文正好接到了白笑川和向桂芳的联合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