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者不是一般人。
身上那股子特殊味道,水自流有些怕,所以才慌忙离去,周文自然也感觉出来了,而且他知道那是警察的味儿。
职业使然,他们看事观人都带着审视眼光,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独特气质。
根本瞒不过观察入微的周文。
水自流应该是暗事做多了,对类似审视的目光特别敏感,时间一长就形成了应激反应,感觉比常人要敏锐得多。
看水自流离去,周文交代郑娟一句也往院过内去,在门口碰上要出来的周蓉,“哪里去?摊子不要了?”她问。
“郑娟在,家里来客了,我看看。”
“我正要找你说呢,那是韩叔,跟光子片派出所的老所长是棋友,我跟大哥去看老所长,在他家里见过面。”
“老所长?”
“嗯,去年有群学生闹着要为光子片街道改名,被老所长巧妙化解,大哥说老所长有大智慧,曾登门拜访。”
这事周文约略听过一两嘴。
因为光字片的街名都与“仁义礼智信”连着,包括派出所在内的一些民警主张都改了,只有老所长坚决反对。
他认为,光子片街坊大多是文盲,不告诉他们“仁义礼智信”的出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是孔子的话。要改名就得先说出“仁义礼智信”的不是,那是多不容易的事啊!何必非要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呢?做事也要讲究效果的嘛。
后来,有不信邪的专门发起过一次讨论,结果一切果然如老所长所言。
老所长听了汇报后,就说:“事实胜于雄辩,改与不改,我不参与意见了,你们掂量着办吧!”掂量过后,所里思想认识得到了统一,决定不改。
后来又有人闹。
但前车尤在,最终也没怎么闹起来,光子片的街名最终得以保全。
“那……韩叔是做什么的,知道不?”
“听说是刑警队的啥顾问,你没做啥犯法的事吧?”周蓉怀疑的问。
“看着我。”
“有啥可看的?”
周蓉瞥了一下忙扭过头去。
“你看我真诚的双眼,我看着像是做过坏事的人吗?”
“呸!你做的坏事还少了?”
“跟你说不清楚。”周文背抄着手,跨步走入院里,不再理会周蓉。
“预设立场最要不得,带有色眼镜看人,会失去原本该有的判断能力。”
周蓉跺脚,“巧言诡辩,强词夺理你。”
屋内,韩子奇正跟大常聊得火热。
“你叫常有林。”
“是呀。”
大常把关于赵子龙、常遇春的那一套话说了,说虎有林才好生存什么的。
“倒是不错的说法,多大了?”
“总有十九了吧,自小没爹没妈,我也不大清楚,比着就随便记了个数,不过,村里周爷爷给瞧过骨龄,说大差不差,就这么一直用着了。”
“能瞧骨龄可不简单,姓周?”
“是呀,就是这里光子片那个周家,六七年前回了老家,我就在那个村里。”
“噢……”韩子奇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老家伙呀,他活得可还好?”
“韩叔你认识呀?周爷爷身体结实些呢,周文变着法的给他调养身体,过了这些年,瞧着比以前还好些。”
“那就太好了!还以为见不着他了。我们以前总下棋来着,那老东西下棋有两手,不花力气还真赢不了他。”
大常看了眼前这位,觉得果然人人都有好胜之心,神仙也不能免俗。
“看什么看?”韩子奇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是专业下棋,我是业余,偶尔输一两次又怎么了?有本事比打架。”
“周爷爷好像是教书的……”
周文在院里听到差点笑死。
“你这孩子,天都不会聊!不知道要尊重老人家吗?看你像是练过拳脚的,要不,咱比划比划?”
大常看看他的胳膊腿,又瞧瞧自己的,摇摇头说道:“算了,我输就是。”
“呵呵,你小子……练形意的吧,知道劲力来自于哪里吗?撑筋拔骨,大筋崩弹,你只练了肌肉,关窍上有所缺失,一看就没有得过名师指点,路走歪了小子,可惜了材料……”
周文快步入内,接着话头奉承。
“韩叔懂武?您说得太对了,都是我们兄弟俩摸索着瞎练的,别说名师,连师父都没有,您看,我这个弟弟还能练出来吗?”
“你俩谁到底是哥,谁是弟?”
“我是哥,他是弟。”两人异口同声。
“呵!看来是谁也不服谁。”
韩子奇挑拨道:“要不你们打一架,拳头论高低。”
两人一起摇头,“不打。”
“咋?”
“打了多少回了,分不出胜负。”
“是这样呀……”韩子奇捻须,“要不……你们跟我打?”
大常到底耿直些,“韩叔,您快别说了,万一打坏了您可咋整。”
“你们是瞧我老了不是?”
韩子奇屈指朝筐里核桃上一弹,只听“咔嚓”一声,核桃就裂了口,不见一丝晃动,惊呆了两人,这可是老核桃!
要说弄碎核桃,两人都能办到,但像这位这样轻描淡写的只一弹,不成。
“小子,练拳练筋,正所谓撑筋拔骨,大筋崩弹,练武练的是筋,肌肉是放松状态,借助各种桩势产生阻力,拉紧大筋而后崩弹,产生更快的速度和劲力。你们没区分好肉与筋,盘练就错了方向,只看你这身肌肉就知道了。练对的时候,皮沉肉厚,骨骼宽厚,不会像你这种,鼓鼓囊囊的,只瞧着好看。”
“韩叔是行家呀!您喝茶。”
周文旧话重提,“您看我这个弟弟还能练出来吗?您老指点一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替,我尽全力做到就是。”
“那周老头是你爷爷?”
“如假包换。”
“可他只有俩孙子呀,都在光子片,老大周秉义,老二周秉昆,中间有个孙女周蓉,就是刚出去的那个,当我不知吗?”
“韩叔只知其一,此事说来话长。”
“详细说说。我有时间。”
“也成。”
周文又倒了杯茶递过去,“这事要从七年前的那个冬天开始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