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
是这个时代的城里人怎么都绕不过去的名词,无论怎样都绕不开。
涉及到饭碗,涉及到安全,涉及到归属,涉及到个人生活里的方方面面。
涉及到一切的一切。
大单位模式之下,单位不仅是生产管理部门,还是社会治理的基本单位,职工的生老病死幼儿教育等等,是全管的,那就是一个具体而微的小社会。
若是没有单位,那你可就惨了。
在农村来说,你是盲流,连救济粮都领不到;在城市来说,你是无业游民,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无论什么都没有你的份儿,若想生存下去,得有些特殊的本事,比如水自流他们那样的。
但那样以来,你就是待清理对象,做什么都有人盯着的那种,痛苦无比。
周文虽然不缺生存的本事,但也得有个单位,要不,还不如呆在周村呢。
爷爷说,浅水池塘养不了蛟龙,年轻人得出去闯一闯,方才不负此生。
那他就必须出来闯一闯。
虽然他觉得,不如守在周村安稳待到十年后参加高考,然后就啥都有了,而现在再怎么折腾,不过多些生活历练而已,可那些所谓历练他缺吗?不缺!
至今,他还每日一省呢。
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忆前世的某一个片段,用来体味人生。
但加入周家这个因素,由于爷爷的期待和期望,他就必须出来走一遭了。
十二月初的一天。
随着另一场雪的到来,农历年里最后的一个月份——冬月也就快要到了。
这天一大早,周秉义刚一睁开眼睛,就发觉屋里变得异常的亮堂。
“唉!又下雪了!”
他哀叹一声,觉得这日子没发过了,这都是入冬以来的第几场雪了?
关键是还一场比一场大,一场比一场下得时间长,天气嘎嘎冷不说,化雪时才叫个难受呢,光子片不比他处,一旦雪化,小街里全是泥汤子,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更无法容忍的是厕所。
几处东倒西歪的公厕经过冰水雪水的倒灌,都满得浮悠浮悠的,上厕所既使对大人们来说也成了一件危险事。
综上所述,下雪,这件对于周秉义这样的读书人来说,原本算是雅事的事,不但变得不那么美好,甚至还让他有些讨厌起来了。
心情不好的不只他一个。
还有大常。
他站在光子片小街外面,无比怀疑的对身旁的周文说:“这是城里?”
其实不只是他怀疑。
若不是前世熟知书里对这个地方的描述,周文看到了也会怀疑,不考虑城郊这个因素,这里是真的不如农村。
最起码,农村里的土地是宽裕的,没有这么逼窄,看那基本不超过一间半的泥墙草顶垒成的居所,确实大大的颠覆了农村人对城市的已有想象。
这里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那个太平公主住的胡同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简直是难以想象。
不管怎样,思想工作还是要做的。
队员的心理建设很重要。
“大常,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房不在大,关键要看建在什么地方,在城市的边上那也是城市,就好比你傍了个富婆,虽然本质上你依然还是个穷鬼,但挨着富婆,也能混个吃喝不愁不是?”
“唉!咱以后要住在这个地方?”
大常觉得,这房子的门他怕是都进不去,站地上都能够摸到房顶了。
“那不能,还记得刚出火车站看到的那处地方吗?那叫上坎,回头咱在那里租,或者买一处地方住就好,那里是老俄人建的房子,适合你这种身板的人。”
“那还成。”
在周村,大常住的可是庙,其它不讲,就宽敞来说,谁也挑不出啥毛病。
周家在光议街街头第一家。
顺着大街找过去,两人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一个位于街头,唯一带院落的两间房屋,没错了,就是这里。
隔着木板障子,周文看到里面有一个人正在扫院子,遂出声问道:“请问,这里是周志刚周叔叔家里吗?”
其实两人一往这边走过来,周秉义就注意到了,无他,那大个子实在有些惹眼,想不注意都难,再加上人手一个鼓鼓的大提包,明显远路人的打扮。
一看就不是光子片的人。
“我爸叫周志刚,你们是?”
“我叫周文,鲁省周村来的。”
“噢……是你呀!”
周秉义瞬间热烈起来,“爷爷信里早说你要来,一直盼着你呢,快进来快进来。”
他说着,顺手接过周文手里的包,还要去接大常的那个时,大常偏了偏身体,“秉义哥,还是我来吧,挺沉的。”
里面是整整一提包的白糖。
其实,周文手里那个也不轻,里面是罐头,一半牛肉一半黄桃,好在周秉义也二十岁了,正是体力最好的时候。
周文在平京倒腾人家库房时,弄出来的好货,来周家就当礼物了。
这年头,啥都讲究个实惠。
“你叫常有林吧,爷爷常提起你。”
“是,秉义大哥喊我大常就行,周文也这样叫我。”
“那就叫你大常。”
周秉义爽快的说道:“还真是人如其名,个子真够大的。”
三人说着就进了屋。
大常果然要低头弯腰才行,他往屋里一站,霎时就显得拥挤不少。
“周文哥!是你们呀!”
周家分里外两间,都是大约二十多平方大小,外间除过厨房,还另筑有一个土炕,住着秉义、秉昆两兄弟。
“你是秉昆吧,第一次见到你,跟想的一样。”
周文这是在提醒秉昆,别穿帮了,可这个想法一出来,他就觉出了不妙。
“大常,来时我忘火车站了一点东西,要不你去找一找?”
“忘了东西?哦!噢……”
大常以手抚额做恍然大悟状,“想起来了,我马上去。”说着就要转身。
他也不傻。
“是吗?是你妹妹丢了是吧……”
此言一出,周文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很少有的竟有些慌乱了起来。
那鸳鸯眼和狸猫好死不死,正这时也从两人怀里钻了出来,分别攀上两人的肩头,各自伸了一个大大的的懒腰。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