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吕律带上张韶峰和陈秀清两人的猎装,随着段大娘一起前往秀山屯。
陈秀玉也跟着出来:“律哥,我也想去屯里走走,回家看看,还准备到蒲桂英家里串串门。”
“走啊!”
吕律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现在草甸子的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就连家里的苞米和其它要收拾的东西都已经处理完毕,留在草甸子,整天见不到个人,陈秀玉一个人闷在木刻楞里也不是事儿。
出去走走,找人说说话,她心情也能好很多。
吕律也不打算骑马,本就是休息来着,不用赶那么急,权当是散步锻炼了。
嗯……得防着被冷到,若是感冒了,陈秀玉怀着孩子,可不能随意用药!
他让陈秀玉回屋换上苏恩,然后又将那件熊皮大衣从炕琴里取出来让她穿上,再戴上同样是以熊皮做成的帽子,这才锁了木刻楞和仓房的大门,一起朝着秀山屯走。
一身熊皮大衣穿上身,陈秀玉此时尽显富贵,就连段大娘看到,眼中也是异彩连连,笑着说陈秀玉找了个好男人。
都说东北人迷信黄皮子,黄皮子记仇,会报复,但其实不然,有黄皮子来祸害家禽,谁管啥黄大仙不黄大仙的,照打不误。
对于黄皮子,吕律记忆最深的还是在燕窝岛农场当知青的时候,第一年冬季,到完达山边缘砍伐杨树杆,为来年的营建任务做准备。
砍伐杨树杆要求必须不粗不细,然后还要把它的树皮刮干净,否则带着树皮的杨树干,一着水很容易腐烂。
这些杨木是用来搭建脚手架和跳板用的。
谁知道,放在临时搭建充当食堂的窝棚里,大箩筐装着馒头,第二天晚上就少了不少。
还没吃饱饭的知青们,可以随时跟做饭的管事人打招呼到窝棚里里买吃的,不可能是人为。
如果说是老鼠吃的,那一晚上的时间,也一下子吃不了那么多啊。
出师不利,这件事情一下子就引起领导的注意,第三天晚上就开始安排人蹲守。
那时候吕律还没跟赵团青学过打猎呢,但吕律也没逃过,被派去蹲守了一晚上,冷得够呛,结果啥也没发现,第二天东西也没少,可总不能每天为了这些馒头一直让人跟着熬吧。
早上的时候,有知道的老职工来看过,发现窝棚边的细小脚印,说是黄皮子弄的,于是做了个装有翻板的木笼,里面放了些老鼠肉做诱饵,就在当天晚上,那黄皮子进了笼子。
后一天早上,笼子里的黄皮子,引来不少人围观。
都是初到大荒的外地人,哪见过什么黄皮子,心里都好奇得不得了。
吕律也去看了。
笼子里关着的黄鼠狼有着一身金亮漂亮的皮毛,蓬松的大尾巴,把整个笼子全都占满了,一双眼睛闪着光,真的是太美不过了。
只是,见那么多人围观,黄皮子被吓得瑟瑟发抖,然后适应了好一阵,忽然甩动着大尾巴,冲着设置笼子的老职工作揖,嘴里不时发出轻微的有节奏的吱吱声,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很悲哀的样子。
“真棒啊,可把这小东西给逮住了!”
“把它的皮给剥了,拿到山下去卖,应该挺值钱吧!”
围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品头论足地说着这只硕大的黄鼠狼。
那老职工也看着这黄皮子,显得很兴奋:“好大好漂亮的黄鼠狼啊!它起码在这林子里生存五个年头了,真是上天赏我的好运,我把这皮一剥,拿到山下去卖,嘿,我的酒钱也就出来了。
你们知道吗,它的皮就是在冬季的时候值钱,如果到了春天,这只黄鼠狼一脱毛,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也懂些打猎的老职工指了指黄皮子已经很大的肚子:“这黄皮子有崽了,不能打杀,得放了。不杀带崽的母兽,这是规矩!”
旁边有好几个人一听,再仔细一看,也觉得这黄鼠狼肚子里有崽,纷纷说不能打,得放了,不然太残忍啥的。
心里想着的好事儿被一下子打乱,放笼子的老职工一下子就火起来了,一句“我抓到的,我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关你们屁事儿,都给老子滚一边去”,就这一句话,顿时成了打架的导火索。
掰扯没几句,认为偷吃馒头该打死的和认为有崽该放掉的,顿时动起手来。
反倒是在打架的时候,人多手杂的,笼子给踢蹬翻了,那黄鼠狼啥时候跑掉的都不知道。
结果就是,打架的双方,都被狠狠地处罚了一次。
现在想起这事儿来,吕律还记忆犹新。
打心底里,吕律也认为带着崽的母兽不该打,但现实是,伱没那么多机会去分辨遇到的猎物是不是有崽,选择打猎这条路子,吕律也只能抱着随缘的心态来打。
有的时候,真的管不了那么多。
一路走着的时候,却听段大娘问道:“你说那么小的黄皮子,它咬死一只鸡拖走就算了,干嘛咬死那么多?单是一只小笨鸡,就足够它吃上两三天了吧?”
吕律笑笑:“黄皮子在外边,吃老鼠、虫子,从这方面来说,对保护庄稼啥的,还挺有好处,可它也会吃粮食,捕杀家禽,它把家禽咬死那么多,不仅仅是为了吃肉,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吸血。黄皮子喜欢吸血。”
“哟,还会吸血啊?”
段大娘被吓了一跳,就连在一旁的陈秀玉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说黄皮子打不得……”段大娘心里有些忐忑了:“说是会报复,是不是真的,我家那死鬼以前就不打黄皮子。”
“之所以说是会报复,主要是这小东西,在发现有猎物的地方会经常光顾而已,很容易成为惯犯,那有什么打得打不得的!”吕律笑道:“不打它,任凭它来咬鸡啊,它一旦吃成习惯了,屯子里别家的鸡也会跟着遭殃。
以后院子里养两只大鹅吧,有大鹅在,黄皮子也不敢来。”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秀山屯屯口,吕律先去给张韶峰送了他的猎装,约定好明天开始进山,然后又送陈秀玉去了清子家里。
把猎装给陈秀清后,吕律顺便从他那里拿了几个夹板。
听说吕律要去段大娘家布夹板捕黄皮子,闲着没事儿的陈秀清也来了兴趣,跟着吕律往段大娘家走。
到了段大娘家院子里,吕律看看雪地上一并放着的六只小笨鸡,再看看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分辨出确实是黄皮子的脚印。
其实,在大荒里,捕捉黄皮子的法子很简单,有夹板,直接下夹板,用新鲜的肉做诱饵就行。
还有另外一个很常用的法子,就是在鸡窝前的空地上挖一个深坑。这个坑只要深到黄皮子一下子跳不出来就行。
深坑挖好后,在坑子的边缘浇水。
现在的温度很低,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在深坑的坑壁上结成冰。
在坑底放上鲜肉做诱饵,黄皮子只要进入坑里吃肉,就再不可能从被冰起来的光滑深坑里爬出来。
这法子,在村屯里边很常用。
但吕律不想这么做,平白无故在院子里的鸡窝前挖个深坑干啥。
他直接从被黄皮子咬死的笨鸡身上割了几块肉,放置在几个夹板上,然后有两个放置在黄皮子出入的路线上,还有两个则放在鸡窝门口。
事情不过十数分钟就完成了。
吕律有十足的把握,只要那黄皮子晚上敢来,就别想活着回去。
在段大娘家休息闲聊一会儿,考虑到明天就要进山了,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吕律跟段大娘说了一声,随着陈秀清去他们家。
雪天进山,总得有架爬犁,不然打到大的猎物,可不好拖拽回来,扔山里,又有些浪费,以其这样,还不如把肉分给屯里的大伙,那也是情分啊。
爬犁这种很方便在雪地拖行的工具就显得很重要了。
爬犁,陈秀清家里边就有,只是,这东西也只是在冬季用一下,过了冬天,也就只能搁置着。陈秀清家里面的爬犁,直接拆开了放着,要用的时候还得重新组装。
跟着陈秀清进了院子,他将爬犁部件从仓棚里取出来,随后又找来斧头,两人开始摆弄加固。
事实上,就即使重新做个爬犁也不是特别难的事情。
爬犁通常选较硬又有韧性的柞木制作,五六公分的木方,两米多长,一端用火烤软后窩成弧形,再用横撑、立柱连起来就行。
现在只是组装,也不过是二十来分钟就搞定的事情。
陈秀玉还在屋内和马金兰唠嗑呢,不知道啥时候,蒲桂英也早已经被叫到家里边来了。
吕律无所事事,随口问陈秀清:“清子,你家里有没有渔网?”
“有啊!”
陈秀清疑惑地问道:“要了干啥?”
靠近河边,闲时不少人家都会准备一两张渔网,下河捕鱼,也算是为平日的餐桌上增加点味道。
“把网拿来,再弄个火盆,咱们边烤火,边做几个网罩,等进了山里,可以用来捕貂。”
吕律直接说明用意,还是为明天进山做准备。
紫貂生活在海拔一千米以上的地方,针阔混交林里边,有松树,那就有不少灰狗子,这是紫貂喜欢捕猎的小动物,而且还有松子等其它坚果也能作为食物。
它们平时就住在山上的树洞、石洞或是土洞中,雪地上循着踪迹,也能很容易找到,何况,吕律这里还有元宝它们,吃过貂肉,它们也能寻到貂的气味,寻到貂紫貂的巢穴完全不成问题,这时候就要用到网了。
同样的,网也能用来设置在貂经常行走的线路上,做成闯入后收紧的捕貂陷阱。
听吕律这么一说,陈秀清毫不犹豫地将家里的渔网给拿了出来,拢了火盆后,两人就在火盆边细心的制作起捕网来。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钟,前后弄出了十多张捕貂网。时间也已经到了傍晚,陈秀玉和马金兰下厨,做了晚饭。
几人吃过晚饭后,吕律跟陈秀清交代了明天早上进山的事情和所要带的一些东西,这才叫上陈秀玉,一起回了自家的木刻楞。
给追风加了苞米和草料,熬了苞米面喂过六条狗,吕律早早的睡下,心里还在想着明天进山的事情。
也不知道前些天探查的那些地方,究竟会有些什么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