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寒水月笼沙。
荒林之中,突然现出一条清江,江水轻轻托着一艘画舫。
寒烟翠撑着绢伞,坐在船首。
她在等一个人。
那个人终于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显示着他内心的焦虑。
画舫缓缓靠岸,停在枫柚主人之前。
“问郎君,寂寞欢娱恨离别,杨柳芳菲,折来谁赠?问郎君,春花秋月梦浮生,相思泪下,愁肠谁饮?”
江水,画舫,绢伞,美人,交织成一幅绮丽的画面。
可惜,枫柚没有欣赏的心情。
他举足向前,继续自己的路。
寒烟翠唤住了他:“敢问先生欲往何方?”
“天之涯,海之角,随兴所至,随兴所往。”
“虽是萍水相逢,奴家可有荣幸,邀请先生上船一叙?”
寒烟翠发出邀请,枫柚踌躇片刻,还是上了船。
他关切问道:“姑娘柔弱之身,为何独自江中流连?”
“随浪浮尘,只记今朝。”
寒烟翠给他倒了一杯茶,顺手将那本发黄的《荒木载记》,往他手边推了推。
枫柚握住羽扇的手指,瞬间变白了。
寒烟翠心中已有定数。
“姑娘似乎不是苦境之人?”
“奴家名为寒烟翠,来自四魌界的火宅佛狱,与先生勉强算是同乡。”
枫柚不答反问:“姑娘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我来找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但我现在只找到你一个人。”
“姑娘说笑了。”
寒烟翠紧紧注目枫柚:“你们外在的容貌完全不同,但你们内在的气质一模一样,我敢肯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吾并非你要找的人。”
“那我再给先生讲一个故事,很久以前,四魌界有个惊才绝艳的才子,外号楔子……”
无论寒烟翠怎么试探,枫柚主人都未露出破绽,很快下船离去。
江水依旧,漠漠如织。
寒烟翠催动画舫,再去完成另一项任务。
第二个人,是凯旋侯传来的情报,名唤聆水仙,她与两个儿子藏起了先王邪天御武的东西。
先王被罗睺斩杀之后,身躯凝聚的结晶化为一颗果实,便是撞击妖世浮屠的元果。
元果虽毁,果壳还在。
先王遗物含有莫大的力量,火宅佛狱必须追回这两片果壳。
不久之后,画舫截住了聆水仙。
“树林之中,何来水声?”
已知来者不善,聆水仙抽刀戒备。
寒烟翠收起绢伞,客气道:“聆姑娘,奴家找你好久了。”
“你我素昧平生,突来搭讪,又是何故?”
“此事一言难尽,何不上船一谈。”
“哼,不用了。”
身为江湖老手,聆水仙岂会轻易涉险,她转身就走。
“可惜,我本意只想取回果壳,是你自己放弃了生命。”
寒烟翠撑开绢伞,原本漆黑的伞面顿时变成鲜红,无数雪白的飞絮漫天而来,就像下起了一场大雪。
飞絮飘飘荡荡,落到聆水仙的头上,身上,又顺着她的七窍钻了进去,飞速在她身体内部生长。
一声凄厉的痛呼后,聆水仙全身长满白毛,滚倒在地。
吸满血液的伞平静下来,又恢复成黑色,只是那颜色更浓稠了。
寒烟翠将聆水仙拖上画舫,前往公开亭。
听闻公开亭是苦境最神秘的所在,无论要找何人,只要在公开亭贴出告示,那人远在天边,或者藏到深山,都能很快出现。
画舫来到公开亭,寒烟翠收了术法,找了一棵牢固的大树,将聆水仙绑在树干上。
再去公开亭前题写告示。
“嗯?这里贴着两个人的画像。”
寒烟翠细细瞧来,一个是她刚会过面的枫柚主人,另外一个身穿黄金战甲,眉目不清。
两人都伏倒在佛业双身脚下。
寒烟翠将告示看完,原来另外一个人就是斩碎元果的罗睺。
她不禁笑道:“苦境真有意思,把智者当奸人,把英雄当叛徒。”
她又多看了几眼罗睺,摇摇头:“此人威武不凡,绘画之人却将他画成小丑,画技太差。”
一把撕掉告示,挥笔题写了几个大字:“若要聆水仙活命,用不像果之壳来换。”
天都的气氛变了。
少昊完成复活阿修罗的任务后,顺手把阎王锁带回了天都。
原来只要一个人,便可以带来一屋子的热闹。
也许是畏惧武君,也许是害怕黄泉,总之阎王锁竭力表现他的存在价值,不仅把虚蟜的活抢着干了,还时不时帮解语烧饭。
忙完了,就讲笑话听。
这时,胡说八道和火帽三丈拖着不像果的两片果壳前来求助。
“武君,我们帮你拆刀龙战袍的时候,你说过有麻烦可以来天都找你。”
“然也。”
“请武君去救我们阿母!”
兄弟俩知道公开亭的消息时,惊慌失措,就要冲到公开亭救母。
走到一半,胡说八刀想起了罗睺曾经的话,坚持要来天都求助。
罗睺点头允诺:“你们随吾前去。”
黄泉急道:“我也去。”
“黄泉,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哪里?”
想不到火宅佛狱三人组的行动如此之快,聆水仙既已出事,刀龙无法幸免。
最先挨刀的是三狗子。
佛狱新人出场虽带光环,黄泉实力不差,应该无碍。
罗睺思虑定,对黄泉说道:“啸日猋与玉倾欢走得很近,玉倾欢住在九天之顶,你去那里碰碰运气。”
“你让我去救啸日猋?”
“五龙已经死了一条,想要五龙齐鸣诛杀佛业双身,就不能让他们再死。”
“好吧。”
大家分道而行。
罗睺带着胡说八刀和火帽三丈来到公开亭,果然看到血迹斑斑的聆水仙。
“阿母!”
兄弟俩将果壳扔下,就要跑上前去解绳子。
罗睺双手一拦,对着树后躲藏的身影说道:“出来吧,火宅佛狱之人。”
“呵呵呵~”
寒烟翠倩影闪出,举步之间,仪态万方,容颜更是千媚百姣。
“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武君罗睺。”
眼前虽是绝色佳人,罗睺眼中却视若无物。
“交出解药,饶你不死。”
“莫可能,涌雪飞絮!”
绢伞一转,由黑变红,漫空白雪飞舞。
看来,要违背自己不打女人的原则了。
罗睺内心苦笑,随即拍出一拳,裂空撕云,声震千里。
“呃~”
寒烟翠被击飞数丈,扑通倒地,一身白裘尽染朱红。
而她背后的公开亭,轰隆隆,也被这一掌击成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