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诚哪里会老老实实待在神行镖局,对他而言,每一天都很重要,因为他不确定过了一天后师傅还在不在郡府大牢。
前面的两个问题已经得到了答案,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怎么进入郡府大牢,怎么把人从大牢里救出来。
王诚整个身子几乎泡在药澡里,闻着药草的味道,思绪越来越清晰。
是的,又到了晚上,早上从铁匠铺子回来后,他就没有再出去过。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王诚仍旧一袭黑色长袍,头上带着灰布幞头,唇边留了两撇小胡子。
这一次他没有带任何人就出了镖局,镖局也没人拦他,更无人问他去哪儿。
有些消息需要花费很大代价才能获取到,有些消息不需要什么代价就能获得。
有些消息必须要在特殊的地方才能获取到,有些消息随便一个地方就能获得。
就比如现在,王诚出了镖局往东走了几十步就碰到一间名为“茶话楼”的茶楼,刚进去便听见有人在议论双煞帮的事。
厅内陈设简单,不像听雨楼那般优雅素净,除了中间过道,两边摆了二十几张桌子。
正是吃早饭时间,已经有十来张桌子坐满了客人。
这里虽是茶楼,但也有早点,价格自然不是外面的早点铺子可比,所以来这里的人手里都不怎么缺钱,以武人居多。
大周以武立国,素来重视武事。武人在大周既是身份,也是职业,收入要远远高于那些小摊小贩。
王诚挑了一张靠近墙角的座位,光线虽然不好,但是隐蔽、安静。
“你们都知听说了吧!黑旋风张奎竟然出现了,而且还是公开现身!诡异的是,小白龙李顺却是消失了,已经一个月不见踪迹了!”
“这还不明白!很明显,五年前黑旋风张奎消失肯定跟他有关,这会儿人家杀回来了,他自然躲起来了!”
“黑旋风张奎心狠手辣,这一次他重现江湖,又不知有多少人头落地啊!”
“嘿!别人死不死不清楚,小白龙李顺肯定死定了!可惜了他那小妾金九娘,当年也是艳名传遍三川,传言黑旋风张奎就是因为眼红金九娘与小白龙李顺发生的争斗!”
隔壁一桌,一名胡子拉碴的中年大汉嗤鼻嘲笑:“金九娘,也就你们这些人稀罕,在她还没被小白龙李顺收入房中之前,早就被那杨四操了不知多少回了!”
刚才暗自可惜的人又道:“杨四?你说的是那采花大盗杨四?”
“不是他还能有谁?”中年大汉道。
那人顿时像吃了只死苍蝇似的,心中女神被一个看不上的恶贼压在身下不知多少次了,恶心的反胃,怒道:“真他妈晦气!杨四这王八蛋为什么还不去死?”
有人说道:“放心吧!这垃圾玩意蹦跶不了几天了。你没听说吗,他已经被郡尉抓起来了,现在关在郡府大牢,再过几天就要被推到菜市口问斩了!”
王诚心头一动,叫来了小二,随手扔出一块碎银子,道:“跟我说说杨四!”
小二偷偷将碎银子塞进袖子里,鞋拔子脸笑成了一朵菊花,道:“客官还真问对人了!这杨四小的还真的熟悉。”
“坐下慢慢说!”
王成让小二坐下来,听着他细细讲来,越听越觉得这杨四真的是个人才。
幼年丧父,早年丧母,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在川渝县城流浪,刚开始还有些街坊邻居接济,但后来跟着一群乞丐混在一块儿,染上了小偷小摸的毛病,自此人嫌狗憎,连街坊邻居都不待见他了。
等他大了一点后,原来的小偷小摸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了,开始偷盗一些宝贵之物,还有女人。不管是川渝县,还是附近的高密县,凡是有名有姓的大富之家,基本都被他光顾过。
小二道:“这杨四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了一门易容之术,变化多端,出入人家根本无人能发现,有时候甚至化身一家之主,明目张胆地取走财物,有时甚至和他们的小妾上床!”
王诚摸索着下巴,他将碗里的最后一块绿豆糕塞入嘴里,心里有了一番计较,起身结账后离开。
过了九点,街道上的人少了很多。
根据小二所说,杨四以前的家在“烂泥巷”,那是川渝县城最穷、最破的地方,住的都是一些破落户和乞丐。
连续转了好几个街道,在进入“五柳巷”时,前面忽然出现一人拦住了去路。
这人典型的驴脸黑面,鼻子上长了一颗带毛的大黑痣,二十七八岁的样貌,身穿一件明晃晃的大黄色长袍,倒真是够自信的。
他一边抠鼻屎,一边看着王诚说道:“你就是徐光请来的那名大夫?”
来者不善!
王诚今日连衣服都没换,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人要抓他,引蛇出洞,查出这幕后主使之人,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
驴脸男弹飞抠出来的鼻屎,道:“这么说就是你没错了,跟我走吧!”
王诚怎么可能说走就跟他走,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老是不听话?老老实实跟我走不行吗?非要逼我出手!”驴脸男一副苦大仇深,但是出手速度极快,这边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王诚不闪不避,随手一挥,一把白色粉末洒出,那驴脸然竭尽全力去躲,但还是被洒的满身都是。
他随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满手心都是白色粉末,道:“什么东西?”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身上有点痒?脸上像着了火一样?”王诚道。
被这么一说,驴脸男旋即意识到了什么,惊恐道:“你……你用毒!”
王诚道:“这是我新配制的“痒痒粉”,你放心,这毒不致命!”
很多人大都有种思想,你越是解释这东西没毒,他越是觉得这东西有毒。
驴脸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怕的要命,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说吧,你是什么人?”王诚问道。
“双煞帮,洪流。”驴脸男不敢隐瞒。
又是双煞帮,王诚简直有些无语了,他跟这双煞帮从来没打过交道,为什么接二连三派人来杀他?
“为什么派人来杀我?”他问道。
驴脸男道:“不是你!”
王诚再问:“什么不是我?”
他刚想交待,忽然像见到极其恐怖的东西,与此同时,王诚感觉到一股阴凉从尾椎骨直入天灵。
沙场上磨练出的第六感,他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第一时间闪躲。
“咻!”
下一刻,一柄飞镖从对面射中驴脸男的后心,当场倒地不起。
只见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站在对面十几米外,面无表情,眉骨上有处伤疤,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衣。
“又是他!”
王诚瞬间认出了这人,不等对方出手,他率先扣动了扳机。
灰衣人顿时心生警兆,多年的挣扎在生死线上形成的直觉告诉他,他必须要躲,于是第一时间闪避。
子弹没有击中他命门,但是从他眼角处擦过,脑袋一侧当场失去知觉。
他伸手一摸,空荡荡的,耳朵不知飞哪去了,再看手掌心,一片殷红。
“狗东西,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他气急败坏,一步掠出。
王诚再次扣动扳机,灰衣人此刻双脚已经离地,正是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这个时候想改变位置却是无处借力。
于是,在王诚惊骇的目光中,他竟然伸手去抓子弹!
是的,伸手抓子弹!
“噗!”
子弹瞬间击穿了他的手掌,心性坚韧如他也是发出一声痛呼。
十指连心,这种痛苦痛入骨髓!
灰衣人落地后却是不敢再上前了,王诚见状随手甩向空中。
白色粉末顿时洒满半空,灰衣人立刻闭住口鼻,同时向后掠去。
这个时候视线被阻,他怕王诚借着这种环境再次偷袭于他。
粉末很快散尽,但哪里还有王诚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
灰衣人看着地上非常眼熟的白色粉末,鼻子微微嗅了一下。
“石灰粉!”
王诚当然不可能装什么毒药在身上,谁没事身上会揣一包毒药?那东西伤人又伤己,师傅张神医早就告诉过他。
“没用的东西!死不足惜!”
灰衣人一脚踢飞脚下的驴脸男,被人家三言两语就给框倒了,要不是他在这里,估计所有的事情都会被他说出来。
“狗东西,不要让我抓到你!”
隔着一处巷口的街道,一个理发摊位,王诚坐在一张椅子上,身上盖着一块灰布,见许久也没人追过来,终于松了口气。
“喂!怎么剪?”剃头匠小心翼翼地问,他刚才被王诚的突然出现吓住了。
“全剪了!”
剃头匠看着王诚的板寸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确定把它全剪了?”
“剪!”
……
密室。
一名身穿白色丝质睡袍的女子坐在梳妆台前,长长的秀发自然垂下,她拿着木梳慢条斯理地梳着。
忽然,铜镜中闪过一道黑影,灰衣人出现在她身后,半边脑袋缠着白布。
女子有些惊讶,道:“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杀一个三流武徒有那么难?”
灰衣人冷冷道:“哼!你们的信息有误,他手里有一个极其厉害的暗器,可杀武师。就算宗师不知情下,也要付出代价。”
“哦?什么暗器这么厉害?”女子好奇。
灰衣人不知该怎么形容,因为他从来没见过那个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只能凭借模糊的印象说道:“是个豆粒大小的飞镖,发射飞镖的是一件弩机。”
女子没办法凭对方的三言两语就把东西辨认出来,只好放在一边,道:“这人必须死!我安排一名武师配合你。”
“不用!上次只是着了他的道!这次我要亲手将他脑袋拧下来,耳朵切下来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