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才是道出一声自己的诧异,那个面色黝黑的干瘦汉子,神情便是闪过一丝惊奇,在看清楚施梁长相的同时,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珠,已经充斥了不可思议:“你!是你!真的是你!”
伴随着歇斯底里,他的脸上已经扭曲变形,眼珠瞪得浑圆,害怕、怀疑、惶恐、憎恶、惊吓。。。各种各样的表情恍惚而百变,失魂落魄,间或有带着一抹不敢置信的期待。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这不可能!”
黄伟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怎么也叫不出来施梁的名字,手指却是又那么的肯定,直指着男人的剑眉,上上下下,不停摆动,带着自言自语的颤音:“不是的!一定不是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这一张过分成熟,其实没有多少好看的坚毅脸庞,已经让他,与那些跟他一起逃出来的矿奴族人们,期盼着、苦等着,过了很久,很久。
五天?十天?还是一个月?
自从绿洲里再没有可以吃的食物后,他也已经记不得太清楚了。总之,就是过去了很久,很久,直到他们迫不得已,不得不离开时,他也始终没有再出现!
从此人间蒸发,了无音讯!
"你怎么才来!"
黄伟的心,在这一刻,激动地仿佛就快要跳了出来。
"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他死死盯着施梁如今的身体,感觉到了陌生,又很快,发现了一丝透彻骨髓的害怕。
"这个男人,十分的危险!"
黄伟在荒漠里经历了很多,灵敏感觉到了施梁此时,身上发散出来的杀伐气。
当然,他不会知道。
这份令自己感到害怕的威胁,不过是男人先前为了应对未知而来的他们,故意虚张声势,摆出来的一种蓄势待发,随时有可能暴起伤人的"假"架势。
(施梁摸了摸下巴:我有这么可怕吗?)
"这个男人一定杀过人!还不止是一个!"黄伟这般念想着,同样也把这一点和自己心里的怀疑,进行了相互的"印证":这张脸,应该是假的。
"虽然,当初那个过分成熟又可怕的孩童,确实很厉害,可自己毕竟与他呆过整整一个晚上,没有这么可怕。"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有一点:
黄伟相信,就算他与施梁已经久日不曾相见,可那个孩子,再怎么成长,也不应该,更不可能,一下子长大成了这般恐怖的模样,关键,还突然出现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跑到了他们的前头!
“伟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黄伟这会儿身体的紧绷,当然也是逃不过,在他身后,同样惴惴不安,随时准备为他打掩护,或是一起撤退的那两位同伴。
其中一位年轻稍轻一点的汉子,更是加快了脚步,几步上前,就与黑汉并驾了齐驱,摆开来防御的架势,像是要同进共退,一拥而上。(当然,也是可以相互掩护,四散而逃。)
"跑路并不可耻。"
这是他们早已刻进身体里的荒漠生存法则。
毕竟,荒芜之地,危机四伏,也由不得他们不保持时刻的警惕。
只是,在他顺着黑汉的手指方向,看到此时还正在慵懒坐于地上,架势更像是随时有可能暴起的施梁之后,那个汉子,脸上的担忧,立即也是发生了变化。
“都小心些!这绿洲奇怪得紧,别是着了道!”
最后说话的人,此时正是在三人队伍的最末端。作为压轴,那中年,在扫过一眼施梁的脸庞后,也是立即带上了同样的不敢置信,皱起了眉头,第一时间,跟着另两人,共同集结成一个粗劣的对阵,互为犄角,向着施梁的方向,发起了愣。
“李叔!”
施梁有些红了眼眶,曾经在火晶谷天坑底下,他也是呆了好多的时候,自然是在第一时间,认得全了自己久违的族人。
这三个看着有些格外消瘦的汉子,除了领头,应该是负责在前头探路的黄伟;
中间的那位,面黄肌瘦,有气无力,跟着的黄脸汉子,则是原本在自己"家族"里,后来因为害怕有希巨鸟,而曾有过叛变,最后一直跟着黄伟,死心塌地,一条道走到黑的"忠诚狗腿子"——贺三;
而最后的一位,模样邋遢,像是才从田里忙碌完,面色深稳、满是疲惫,又不失和善的中年,正是当初在火晶谷天坑,对虚弱的施梁,有过诸多照拂的他们"家族"第一人,同样也是因为钥病,而被诓骗来入火晶谷,在挖矿时,还时时牢牢记着,自己得回家的超级老实农民——老李。
“老李,你别过去,咱们得小心一点!”原本有些迷糊的黄伟,在被身后贺三的一问后,倒反是要冷静下来了许多,“咱们可是离开那个约定好的地方,好久了,一路上,也都没闲着。跑出来了这么远,再怎么样,那小子也不应该能出现到这个地方来。这事情事情蹊跷着哩。”
这三位像极了,落难逃荒人的矿奴,在一番深切的交流后,更是纷纷紧张了起来。
他们各自手中持着一把丈长的铁矛,彼此间拉开了一个可以相互增援,又不影响自己战斗发挥的粗浅战阵,随时准备应对突发起来的变化。
这一路行来,他们实在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议。
各种各样的危机,层出不穷,早就让他们对于自己所能够碰见到的任何一种惊喜跟冲动,全部产生了一定的免疫抵抗力。
尤其是,在听到施梁的呼唤后,他们手里的武器,本能已经握得更紧。
不过,即便是如此,在施梁的那一声略带沙哑的呼唤之后,疲累的老李,身子还是依旧是忍不住,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在愣原地,停过半息后,中年人,凝起神,远远瞅着施梁的脸庞,看了又看,瞧了又瞧,过了好久,才是微微湿润了眼眶,带着殷切的期盼,回应了一声,干涩的呼喊:“小梁!”
另一边。
此时的施梁,其实在面对,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三位熟人时,也是同样感觉到了一种根本不应该能够发生的不合理。
夜里所见的那一幅天幔上的星穹舆图,依旧还是历历在目。
按照自己昨夜的推论,如果没有差错。
老李他们,当初跟小善约定好的那个位置,应该是在整幅地图的中部,距离火晶谷,并不会太远。
而他现在所在的这个龙角末端绿洲,按照与军部舆图对照,等比例换算后来计算,怎么着也得是快马,走上九、十天的路程,才能够有希望,可以抵达这里。
而他明明记得很清楚,自己当初,与老李他们商定好计划,到后面隔天分开,以及,之后火晶谷,发生的诸多事,前前后后,一共才是过去了并没有超过五个昼夜。
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且不论矿奴他们的身体素质有多差,物资补给有多匮乏,体能如何可以与快马比肩;单是论,一望无尽的荒漠,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要想穿越过来,到达自己之所在。
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种天方的夜谭,几乎不存在任何可以实现的机会。
然而,自己眼前的三位,却又是这真真切切,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一定是幻觉!"
这是施梁,现在能够想到的,唯一可以合理的解释。
所以,他很快又把自己心里的不安,全部都给压了下去。
倒不是说,施梁这厮,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只是,在经历过一晚上的折腾后,他自己身体的情况,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此刻,不管是幻象也好,假象也罢。
其实都不妨碍他,要逼自己做自己最需要做的事情:好好休息,恢复力量。
这厮,此刻,只要是不危及生命,不刀架脖子上,没有深陷必须战斗才可以求活的场景中,不管是身处再恐怖,再荒谬,再无法理解的幻境中,他都已经不想再动一动了。
一动也不想动。
闭目养神,恢复体力,才是他此刻,应对一切未知的最好处理方法。
直到,松沐星的声音,在男人的耳边响了起来:“施梁,他们就是你要找的人吧?”
相比于男人的"死皮赖脸",红衣服女孩,对于眼前出现的三人,可是要小心、谨慎了许多。
从一开始的担心自己安全,到后面听得只言片语的困惑,这丫头虽然已经累得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可是,依旧对眼前,两边陷入的僵局,感到了压力:“我有个建议。。。咱们。。。能不能。。。先换个地儿?”
她虽然并不认识,迎面而来,此时还是在小心戒备着一切的面生三人组。
可是,从先前施梁的那一声呼唤里,她也是大抵能够知晓:他们应该就是施梁昨夜里讲过的,他此行要去搭救的目标,一些从火晶谷里逃出来的矿奴们。
当然,两头,四个男人,都在那里的自言自语,表示很害怕的"都是幻觉",这样的描述,女孩还是压根不相信的。
毕竟,哪有可能,会有哪样一种幻觉,能够给自己眼前,幻出来三个自己完全没有半点印象,全然不认识的普通人出来?
"关键的关键,还都长得那样的磕碜,一点儿也都不帅气!"少女心性,关注的点,从来有些与众不同。
是以,在这会儿,她是一点儿害怕都没有。
比起这些干瘦的汉子,她更害怕的是来自于自己的身后,那台还杵在小湖里的神秘恐怖设备。
虽然,它此时已经彻底沉寂了下来,可是,险些把自己烤熟的画面,松沐星还是历历在目,不自觉冷汗涔涔。
所以,在施梁耳边小心提醒的同时,女孩又似很害怕"这个臭流氓"会不同意。
于是,她朝着不再敢向前走的那三位瘦汉子,招了下手,再次提议道:“喂,咱们叙旧,可以等一会儿呀,先换个地方,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