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啊——嘶……”紫君末起身，捂住了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喝这么多酒，本来墨念殇的酒度数就高，他现在真是头痛欲裂。
“很疼吧？来，把醒酒汤喝了。”墨念殇走到他床边，递给他一个碗。
“都忘了你才十五了，抱歉让你喝了这么多酒。”墨念殇笑道。
“什么叫才十五……别拿着一副哥哥的做派行吗？你比我只大了三岁。”紫君末白了他一眼。
“大三岁就说明哪里都大。”墨念殇收回碗。
“怎么？要比比吗？”紫君末挑眉，还哪里都大？他怎么不信？
“……”墨念殇看了他一眼，果然是小孩子，激不得。
“差不多。”墨念殇整理好衣物。
紫君末微微一笑，“我还正在长身体呢。”
墨念殇斜了他一眼，他也还能长。
“多谢昨天的酒，我走了。”紫君末心情大好，向他告别。
“路上小心。”墨念殇头也不回说道。
“放心～我还要和阿瑾结婚呢。”紫君末笑着溜出了房间。
墨念殇抓起器皿就想砸过去，却发现紫君末早已经跑远。
墨念殇看着他的背影，低笑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器皿。
真是欠揍的小子，等他们结婚那天，他非要让他进不了洞房！
“啊……你回来了。”柔灵开门，看到门口的紫君末。
“嗯，我来接你们。”紫君末拉住跑过来的介桑的手，“我之后会往深渊战场的方向走，如果你在哪里想离开，我可以随时停。在你离开之前，我们暂且先一起走吧。”
柔灵点了点头。
紫君末带着介桑先下楼，柔灵紧随其后。
“哥哥要去深渊战场杀污染吗？”介桑的眼睛亮亮的，“可以带着介桑一起吗？”
“不行。”紫君末拒绝，“深渊战场太过危险，你一个没有冥力的小孩子不能去。”
“呜……哥哥是不要介桑了吗……哥哥……”介桑哭起来。
“不是不要介桑，”紫君末慌乱起来，“深渊战场实在是太危险了，哥哥不能把你带在身边，哥哥把你交给可靠的哥哥姐姐，让他们保护你好不好？深渊战场的哥哥姐姐们都会好好照顾介桑的。”
“呜……那介桑还能看到哥哥了吗？”介桑捂着脸。
“当然，我得照顾你啊。”介桑无依无靠，在找到更好的去处之前，他自然是要负责起他的安全的。
“那就好耶！”介桑立刻欢呼起来，原来刚才他是装哭。
“好啊介桑，你骗哥哥！”紫君末微微皱眉。
“没有骗哥哥！介桑只是眼泪干得快而已！”介桑嘿嘿一笑。
紫君末拿他没办法，只得作罢。
“姐姐～姐姐不开心吗？”介桑看着旁边座位上的柔灵，“姐姐那么厉害，去深渊战场肯定能杀不少污染呢！”
“啊……”柔灵连忙摇头，“你还是小孩子，不要天天把‘杀’字挂在嘴边。”
“哦。”介桑撅起嘴，“介桑已经不小了哦，介桑马上就要十二岁啦！”
“十二岁也是小孩子。”柔灵笑着揉他的脑袋，“离大人还远着呐。”
“嗯……姐姐，大人是什么样子的啊？”介桑好奇地问道。
“大人……嗯……大人吗……”柔灵想了想，露出了歉意的表情。“抱歉，姐姐也不知道大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大人是什么样子的了。”紫君末看了一眼介桑，“哥哥姐姐也还不是大人，没办法给你解答这个问题，个人的人生是要自己去体会的。”
柔灵看向紫君末。
“哦……”介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介桑长大了，一定要长成像哥哥一样的大人！能够保护大家！”
“好啊，那就努力吧。”紫君末笑道。
柔灵也笑了起来。
“我感觉到这附近似乎有污染的气息，我去看看，介桑乖乖地跟着柔灵姐姐不要乱跑知道吗？”紫君末停下了车，嘱咐介桑。介桑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乱跑。
“那我去看看。”紫君末和柔灵说道。柔灵点头，目送紫君末离开。
“哥哥真可靠。”介桑崇拜地看着紫君末的背影，“感觉只要有哥哥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呢！”
柔灵微微一笑。
“姐姐呢？姐姐也觉得哥哥可靠对不对？介桑看到姐姐看哥哥的眼神，都能冒出星星来呢！和介桑看哥哥的眼神很像呢！姐姐也崇拜哥哥吗？”介桑看着柔灵。
“啊……哪有。”柔灵脸微微发红，“不许乱说！”
“咦~姐姐害羞了耶！”介桑凑近看柔灵的脸，“姐姐喜欢哥哥对不对！”
“介！桑！”柔灵说话声音大了起来，“不许乱说，哥哥已经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落殇灭神圣女姐姐吗？可是落殇灭神圣女姐姐不是已经去世了吗？那哥哥现在就没有女朋友了啊。”介桑抱着柔灵的手臂摇啊摇，“我觉得姐姐和哥哥很配呢！”
柔灵在从族里出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落殇灭神和封印之地的事情，知道落殇灭神很可能已经死亡的消息，是她和介桑在紫君末不在的那两天中无意听到的。
落殇灭神……确实已经不在了吗……柔灵在心里想着。这个消息紫君末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吧，可是紫君末却……
“好了介桑，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柔灵揉了揉介桑的脑袋，介桑只得闭嘴。
不过……明明姐姐这么喜欢哥哥，不在一起实在是可惜了！他介桑才不会轻易放弃呢！
“抱歉，我本来以为会很快解决好，但是又遇到了高等级的深渊人，回来的晚了些。”紫君末的紫色衣服上微微沾了些血迹，柔灵拿出手绢想替他擦拭，但紫君末却没有看到，径直上了车。
柔灵连忙收回手，“啊……没事，能平安回来就好了。”
“今天应该是赶不到城镇了，我们很可能要露宿了。”紫君末发动汽车向前行驶。
“露宿？好耶！介桑喜欢露宿！”介桑在后座手舞足蹈起来。
“小心突然出现野兽把介桑叼走哦。”紫君末笑着说。
“介桑才不怕，介桑身边有这么厉害的哥哥和姐姐呢！”介桑摇头。
“我尽量开快些，看能不能找到一家小旅馆或者酒馆什么的，尽量不在外面过夜。”紫君末提高了速度。
“啊……没事，你慢些开，露宿就露宿吧，安全最重要。”柔灵说道。
紫君末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柔灵，柔灵眼神温柔，正在看着他。意识到紫君末正在通过镜子看自己之后，柔灵脸微微发红，移开了目光。
紫君末收回眼神，表情冷淡。
车子最终还是停在了野外，三人下车，准备露宿所需要的工具。紫君末和介桑负责搭帐篷，而柔灵则跑到一边，采了些能吃的菌菇类食物，熟练的生火。
“你很会做饭。”紫君末搭好帐篷，坐到柔灵身边，看她正专注地烤着食物。手里的调味料以非常漂亮的姿势撒到食物上，给人一种施法的错觉。
“啊……因为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只能自己学着做饭。”柔灵将一串肉递给紫君末，“我放调料基本都是按照我的口味放的，不知道你们吃起来会不会觉得奇怪？”
紫君末尝了一口，颇为意外。“味道和我之前吃过的烧烤不太一样呢。”
柔灵紧张地“啊”了一声。
“不是不好吃，是因为太好吃了。”紫君末微微一笑，“烧烤都能做到这么好吃，真是厉害。”
柔灵抿着嘴，脸再次红了起来。
“介桑，快过来吃饭了！”紫君末喊着正在玩树枝的介桑，介桑应声过来，接过紫君末的串，咬了一口。
“啊！好好吃！”介桑眼睛突然放光，“姐姐做的好好吃！这是介桑吃过的最好吃的烧烤了！”
“啊，介桑喜欢就好。”柔灵微笑着看着介桑，也拿起了烧烤。
“姐姐是从小就做饭吗？介桑就是从小做饭给父母吃，但是厨艺也一直不好呢。”介桑塞了满嘴的食物，真是难为他说话还能这么清晰。
“嗯……也不能说是从小……”柔灵的神情有些落寞，“但也练了很多年了吧。父亲不太管我的饭食，我就自己学着做饭吃。”
“父亲不太管你的饭食？”紫君末挑了下眉。
“嗯。”柔灵点头，“我父亲只要忙起来，他自己都不太在意自己吃没吃饭、吃了什么，更不会记得我了。”
“那姐姐的母亲呢？”介桑疑惑地问道。
柔灵摇了摇头，“我没有母亲。”
“呜……对不起姐姐……介桑不是故意的……”介桑连忙道歉。
“啊……没事，介桑又不知道姐姐没有母亲，更何况姐姐对自己没有母亲这件事并不在意。”柔灵安慰道。
“那你家里就没有人管你的吃食了吗？”紫君末问道。
“嗯……大家都很忙……”柔灵苦涩一笑，“而且因为我实力不强，不是很得长辈喜欢，所以在长辈眼里，我只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罢了。如果不是父亲和一位叔叔坚持要留我活下来，那些长辈现在应该已经把我销毁了……”
“销毁？”紫君末试探着问道。
“啊！啊……就是……不要我的意思……”柔灵有些紧张，“就是……会把我抛弃掉……”
紫君末没有再深究她的用词，微微皱眉。“为什么？只是因为你实力不强？”
柔灵沉默了一会儿，轻点了下头。“我们家……是个很大的家族，和父亲一辈的叔叔阿姨们实力都很强，我身边也有很多同龄人和年纪稍长一些的哥哥姐姐，他们的实力也强得非常离谱。但是虽然他们已经是‘天才’一样的存在了，但是叔叔阿姨们还是觉得，家里没有真正强大的‘天才’。”
紫君末静静听着。
“因为长辈们怕有朝一日家族会被外人覆灭，所以他们想要创造出一个真正的天才，一个像……落殇灭神圣女般的天才。所以长辈们就创……就诞生了我，刚开始，大家都觉得我长得像落殇灭神，实力自然也会像落殇灭神一样强大，可是……等到我渐渐长大后，大家就逐渐发现了我并不像他们所期望的那样，我既成不了像落殇灭神一样的存在，也不能成为仅次于落殇灭神一样的存在……所以长辈们渐渐也就不再管我，周围的小伙伴们也都不再理我，我就……自己一个人自生自灭。”柔灵的眼睛发红，但还是强迫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好过分……”介桑笨拙地拍着柔灵的后背，想要哄哄姐姐。“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待姐姐呢！”
“因为冥灵大陆是个以强者为尊的世界，若是弱小的人，就只有被取代这一条道路。”柔灵摇摇头，微微一笑。“我觉得长辈们做得对，姐姐并不觉得他们很过分呢。”
紫君末看着柔灵，这个女孩真是坚强。
“吃饭吧，等一会儿就凉了。”紫君末结束这个话题，三个人沉默地吃完了饭，柔灵主动担任收拾垃圾的角色。
紫君末让介桑回到帐篷中休息，而他则留下来，帮助柔灵一起收拾。
“抱歉，影响大家的心情……”柔灵向他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紫君末说道：“这本就不该是你的错，不要什么都觉得自己应该道歉。”
他终于理解了柔灵为什么是这个性情。
“其实我并不觉得你很弱。虽然冥力等级并不高，但是你的战斗力非常强。我还没见过哪个十级的冥灵能把八十八级的深渊人伤成那样。”紫君末安慰道。
“啊……哪有……明明落殇灭神就可以做到。”柔灵叹了口气。
“她是落殇灭神啊，自然能做到。干嘛非要和她比……”
“不行，一定要和她比！”
柔灵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使得紫君末停下了手里的活，抬头看她。
“抱歉。”柔灵反应过来，立刻道歉。
“没事。”紫君末将剩余的东西收拾好打包，“你先去休息吧，我将这些垃圾扔掉。”
柔灵点头，回到了帐篷里。
紫君末走到荒野处将垃圾处理好，深吸了口气。
柔灵的家人一再让她和阿瑾相比，为什么？想要成为第二个阿瑾，然后取代她吗？紫君末站在原地想了许久，才回到他们的营地。
柔灵正靠在树下，看着天上的星星。
紫君末走到她旁边坐下。两人许久无言。
“在你面前提到落殇灭神……很奇怪是吧？”柔灵扭头看他。
“没事。”紫君末笑着摇头，“大陆上每一个冥灵都把阿瑾当做他们的目标，很正常。”
柔灵抱着膝盖，看着面前的草地。
“我……偶尔会想，世界上为什么会出现落殇灭神这种人呢？”柔灵开口，紫君末立刻扭头去看她，她眼底是一片灰暗。
“长相的话……按照她的真实面貌来说，已经是大陆之首了。可是一般来说长相好看的人实力不是都不会很强吧？毕竟不会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啊。可是她的实力也是那么强，天赋更是大陆第一。而且她还是人族的圣女，是全大陆都要尊称为圣女的人。人们都把她当做神一样信奉着，可是她明明就不是神。”
“而且她的婚姻也是那么完美……”柔灵看了一眼紫君末，“能找到这样一个爱她的人，也有足够的实力和势力去保护她……偶尔，我路过长辈们的议事堂，听到他们讨论‘落殇灭神又突破了’之类的话的时候，我就会想，如果落殇灭神消失了该多好。”
“很可怕吧，我竟然嫉妒她，嫉妒到希望她消失。”柔灵微微颤抖起来，“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这一想法的我，突然间就会觉得自己很可怕。柔灵这个人怎么是这样的恶毒心肠？怎么可以这样想一个同龄的女孩子？”
“所以我就告诉自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如果我不是像她一样的天才，那就要付出比她还多的努力，成为一个比她还强的强者！只要我足够努力的话，总有一天我会赶上她的！只要努力就好了，只要努力，我就什么都能做到。”
“不要有邪恶的想法，不要用卑劣的手段。大家就公平竞争就好了，她有天赋，那我就用毅力去对抗她的天赋。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也会让大陆知道柔灵这个名字，我也会让长辈们讨论的人是我，我也会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在我身边的。”
柔灵温柔地笑起来，“我会变得更强大，然后去保护我的家族，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不会辜负长辈们的期望的！”
紫君末怔怔地看着她的侧脸。
在刚才她提到落殇灭神的时候，他还担心她以后会不会成为伤害阿瑾的人，还想着要先下手为强，永除后患。
可是柔灵……她实在是太善良了。明明应该是很大的压力才对，可她却能及时意识到自己想法的错误并改正过来，真是……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你的心态，完全没有输给她。”他真心地说道。不论柔灵今后有没有做到她今日说的话，能够和阿瑾一较高下。但此时此刻的她，却并不比阿瑾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