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堆积的篝火堆将三队的晒谷坪照得如白昼一样亮,光着屁股的小朋友躲得远远地看着唯一的陌生人——杨劲,想靠近又害怕,在杨劲向他们招手时,羞涩地躲到妈妈身后,露出那张沾满泥土的小脸傻笑着。
张键军在组织很多年没开过的百家宴。
“哥,你干什么呀,这猪还没长大!”
“喂,那个小炮长,你来劝劝我哥啊。”
张小红使劲拽着正拎着把屠刀去自家吊脚楼下的猪圈的张健军,一边扭头找杨劲去增援。
杀猪?
不是过年时才会做的吗?
也许他们山里人有自己特殊的节日吧。
杨劲没多想,摩拳擦掌地走过去,开心地问道:“杀猪要我帮忙吗?要不我帮你扯着猪尾巴?”
“你看,小炮长自己都说了,你快放手,别丢了我家的脸!”
张健军看了一眼杨劲,用力将张小红的手甩开,也没再答理杨劲,自顾自拎着屠刀进猪圈去了。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张小红指着杨劲怒吼了一声,抹着眼泪就冲了出去。
我怎么了我?不是你自己叫我来帮忙的吗?
晒谷坪边上很快垒出了三个灶台,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一声猪的惨叫声,然后就见张健军将那口还不足一百斤的年猪扔进了烧得滚烫的铁锅开水里。
“都围着干什么?还不麻溜点回家整来自家最好的东西,别让小炮长瞧不起我们张家人。”
张健军一边麻利地刮着猪毛,一边冲着围着灶台咽口水的村民吼道。
一哄而散。
不一会儿,村民们有的拎着半块腊肉,有的拎着一条鱼,还有抓来一条蛇的,捧着一只山龟的,都喜气洋洋地到张健军那去报到,由队里的记分员将送来的食材登记到他的小笔记本上。
“军伢子啊,我家的老母鸡不争气啊,总共只生下这一只蛋,要不你把鸡给杀了吧。”
今天白天拉着老年人出去要饭的大奶奶双手抱着一只瘦骨嶙嶙的老母鸡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那可使不得,大奶奶,要不我收了你这只蛋吧,也算你家出了一份菜。”
张健军一看,赶紧放下手上的刀,将鸡又退回给了老人家。
“那怪不好意思的,这个小炮大人是红太阳派下来救我们的,怎么能让他在我们张家垅吃不好呢?还是把鸡杀了吧。”
原来他们办这么大排场的宴席竟然是为了接待我?
杨劲这才回味过来为什么张小红对他那么生气。
这也弄得太客气了吧?
早知自己就不答应在这吃饭了,让张健军将自己家里本来留着过年杀的猪都提前杀了。
“老军,我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这筒挂面是去年支农的干部送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吃,今天给小炮长下碗面吃吧。”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满脸愧疚地将一包精粉挂面递给了张健军。
“好的,六伯,我收了。”
张健军这下没有推辞。
杨劲观察了半天,才知道他们口里说的百家宴是每家每户将自己家里最好最贵的食物拿出来分享,谁也不能藏私,所以张健军起带头作用,将自己家唯一的一口猪给杀了。
家里有青壮年的还好,家里总会有打的野味或捕捞的鱼、蛙、泥鳅等拿出来充数,又不花钱又上档次,老人家就苦了,不是将自己家里唯一的老母鸡抱来就是将攒了大半年的鸡蛋拿来。
杨劲看了鼻子酸酸的,心里想着就费了吹灰之力,却让人家把家底都掏空了,很是于心不忍。
看着还排着队来送食物的村民们,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反正自己喂那么多鸡鸭也吃不完,干脆拿些下来每家给他们分一只。
说干就干,杨劲假意要付出树林里找地方方便一下,看着没人,一闪身钻进了空间。
鸡鸭都归笼了,如果一笼子拿下去,万一传开了自己无法解释清楚,想了又想后给大奶奶那三个无儿孙的老人家拎了三只鸭子,然后用竹篮装了一篮子鸭蛋下去。
“小炮长,你去哪了?山上到处都放了陷阱,你可别乱跑。”
走下空间后看到张健军急得四处观望着。
“我去拿点东西,既然是百家宴,我也不能空手对不对?”
“你怎么有这么多蛋?”
“张健军同志,你应该听炮长说过我是干什么的吧?”
解释是无法解释清楚的,那不如用自己神秘的身份唬住他。
果真张健军不再言语,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
“吃一只鸭子,剩下三只给大奶奶、四爷爷、六伯他们一人分一只吧;鸭蛋除了做菜用的,其它的也分给各家各户吧,也算我给三队的社员带来的小小见面礼。”
满坪欢呼声,大奶奶更是不停地抹着眼泪。
纯朴的山民们没有一个对杨劲为什么突然拿出这么多鸭蛋产生疑惑。
红太阳派下来的人,没有什么不可能。
等到大方桌架好,坐在头桌老人家并没有及时邀请杨劲入座,而是互相咬着耳朵商量着什么机密事。
杨劲对坐哪没有半点兴趣,他对红土岭特别是张家垅的礼俗一窍不能通,还在享受着村民们对他的崇拜。
德高望重的老人召手唤付出了张健军,张健军看了看杨劲又看了看桌上的老人们,点了点头招手叫去了几个中年男人。
没多久,七个小的最多十四五岁,大的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女孩子一人捧着条刷着红漆的板凳排着队站在主桌前。
“小炮长,过来入席了!”
再大的事没有吃饭的事大,何况今晚可真的是山珍海味摆满了桌。
杨劲去洗了下手,笑咪咪地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怎么桌子四面只有三面有长板凳,但都坐满了人,只有他站的那面没有板凳?
难道要我站着吃?
也行!
“这个炮大人,你可能是第一次来我们张家垅吃席,我老头子年岁大点,大家非要我说两句,说得不好大人别见怪啊。”
席上年龄最大,连眉毛都白了的老前辈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开口说道。
“哪敢,正想向您老请教呢。”
杨劲拱拱手,礼数很到位。
“炮大人尚未成亲吧?”
怎么对我的婚姻大事都这么关心?
“还没呢,您就不要叫我大人了,叫我杨劲,对,劲伢子就好!”
老人家转头看了看桌上的其他人,眼里满是笑意。
“好、好!那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你看这些小妹仔手上都端着一条凳子,你看中哪一个的就接哪一个手上的凳子坐就是。”
没想到还有这风俗,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意,但杨劲还是决定认真对待。
“炮哥哥,你请坐!”
老人家的话音刚落,排在前面那个穿着件红花衬衣的女孩跑来来将手上的凳子递了过来。
怎么全站起来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杨劲眼睛一扫,在场的全村人都从卒位上起立,伸着脖子看向他,有些小孩甚至骑上了桌子去看他。
怎么像在马戏团看马戏的一样?
杨劲犹豫之中,那姑娘满脸失望地拎着板凳离开了。
这到底是干什么?
杨劲看着围过来看的中年男女有满脸失望的,也有眼放精光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那不是张小红吗?她怎么也排在队里?
张健军的妹妹张小红满脸不高兴地倒提着一条同样刷着红漆的小板凳排在队伍最后面,躲躲闪闪地好像唯恐杨劲看到。
有熟人在就好办。
杨劲径直走到队伍后面,伸手扯过了张小红手上的板凳,笑着说:“还生我的气吗?”
“你?”
张小红捂着脸狂奔而出,全场的男女老少同时发出了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