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像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默默地捡拾着乌云堆的废品。
当她低头看向人间时,不容直视的场景让她赶紧躲到了乌云后面,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饱经风霜的月亮想起了自己的过去,虽然无法阻挡人间不应该发生罪恶继续,但依然怜悯地往闭着眼睛咬牙坚持的李月娥身上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月光轻纱。
杨劲在空间随便一扔的圆罩子竟然直接罩到了李月娥头上。
怎么回事?
自己被“刘三炮”扔得满地都是的衣物竟整整齐齐叠到了床头,而自己热得受不了,亲手扔到地上的被子也像豆腐块似的摆在床尾。
“有鬼啊!”
李月娥一声惊呼,晕了过去。
“瞎喊什么?”
“刘三炮”极力压低嗓音,轻轻地在李月娥后背拍了一下。
直接拍翻,滚落一旁。
想逃跑?
没门!
“刘三炮”本来就不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翻身跳下床,扯着李月娥就往床边上凑。
“不要啊,鬼啊!”
没想到娇小玲珑的李月娥在极度的惊慌中竟然能产生如此大的力量,双腿像暴烈的马驹一样猛踹到“刘三炮”胸脯上,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你个臭娘儿们翻了天了,敢踹我?”
驰骋妇女界数十载,“刘三炮”还是第一次遇到敢对他动手的女人。
钵大的拳头高高扬了起来。
“鬼啊!有鬼啊!”
李月娥根本没有多看一眼砸下来会让她伤筋动骨的拳头,而是一直指着床尾叠得像个豆腐块的被子浑身发抖。
什么情况?
“刘三炮”扭头看向她所指的地方。
空空荡荡,就一床被子。
被子?
什么时候叠好了?
这时“刘三炮”才明白李月娥突然失态的原因,迅速伸手去抓自己的衣裤。
作为一个接受了多年唯物主义教育的基层干部,“刘三炮”第一意识并没有像李月娥一样往虚无缥缈的玄幻界思考,而是很现实地猜疑——有人进房了!
抓奸抓双。
只要自己穿上衣裤,哪怕真被抓了现场,也可以说是李月娥脱光衣服引诱自己,自己意志坚定,没有被糖衣炮弹所打中。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虽然这样做李月娥不死也会脱层皮,但只要自己保住了,还怕后继无人?
当他手触到衣服的一刹那间,他知道现在就算穿上衣服也徒劳无功了。
衣服也被人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床头。
“刘三炮”彻底放弃丢卒保帅的想法,像个古时代的悍将,光着身子拎着一条板凳从卧室冲了出去。
会客室也没人。
外面的房门被人关上了。
还好杨劲出门时没有注意放在茶几上的铁锁,否则凭他的热心劲他保准会将房门锁得死死的。
如果真是那样那可有热闹看了,第二天一出工,大队干部跑到大队部,结果一打开房门,“刘三炮”和李月娥坐在按待室促膝谈心。
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
“刘三炮”抓着门页使劲摇晃了几下,就将外面挂上去的锁链摇开了,他拎起板凳冲出门去,才想起自己一丝不挂,赶紧又退回去胡乱地将衣服穿好。
“要不你今晚睡在这吧,我去叫两个民兵来巡逻。肯定有贼进来过。”
“刘三炮”这话说得连自己都不相信。
“不,我不在这里,有鬼!”
李月娥扯着“刘三炮”的衣襟,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她从来没有对这个男人产生过如此重的依赖感。
她再也不愿意回到红土岭了,哪怕是出去要饭她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钟。
要饭也得有大队开的介绍信。
介绍信的公章挂在“刘三炮”裤腰带上。
真有鬼才好呢!
“刘三炮”不怕鬼。
鬼不会说话,就不会引来公社对他的调查。
只要还坐在红土岭大队支书的位置上,阎罗老子来了,我都敢押他上台接受审判。
在整个灵山公社,没有一个人不认可“刘三炮”是个狠角色。
他本来是地主家的放牛娃,也不知是山里偷吃了什么好东西,身子像小牛犊一样往上长。
虎背熊腰,声若洪钟。
老地主平时进城时喜欢去茶楼听些评书,回来后越看“刘三炮”越像是一员虎将,一时心血来潮就认了他做干儿子。
牛再也不用放了,平时一年四季打赤脚,现在夏有草鞋,冬有棉鞋,吃的也一天至少有一顿干饭了。
地主家也没余粮,农闲时一天也是两稀一干,只不过桌上会多上一碗菜。
带油荤的。
“刘三炮”是个狠角色,在大义灭亲方面更是无人可以匹敌。
他的义父在他反戈一击后很快像一盏耗尽豆油的灯,一命呜呼。
义母生无可恋,一根绳子挂上房梁,追随他义父去了。
“刘三炮”主动将义父家的财产全上交了,只留下老地主从城里带回的戏班子出身的女子,两个人凑合着找间草棚过回了放牛娃时的日子。
本来是文盲的“刘三炮”通过在扫盲班刻苦努力地学习,成了红土岭大队的优秀青年。
功夫不负有心人。
“刘三炮”用自己的努力和天生的大体格让自己在红土岭大队脱颖而出。
……
“你走吧。”
看着站在地上,双腿像筛糠一样抖动没歇气的李月娥,“刘三炮”冷冷地丢出了三个字。
“我能去哪儿啊?”
“去学校啊?还能去哪?你的民办老师介绍信我已经开好了,你拿好别丢了。”
“刘三炮”从兜里摸出一张盖了大红公章的介绍信递了过去。
“不是说好给我弄张县纺织厂的招工指标吗?怎么还是民办老师?”
“少废话,我还不知道是不是我下的种呢。再加上你去了城里,找个卫生院将我儿子坏了我哪找你去?”
和“刘三炮”掰手腕,李月娥还真是太嫩了。
“王红梅同学,开门啊!”
王红梅故意装作没听见,任由李月娥在外面敲着门。
“红梅姐,开门啊,外面好冷啊。”
“谁啊?”
“红梅姐,是我,月娥,快开门啊。”
王红梅外冷内热,听李月娥声音一直颤抖,以为真的外面气温太低,赶紧打开门让李月娥钻进屋来。
远远地站在大队部屋檐下的“刘三炮”目送着李月娥进了屋,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