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全新的情报交通线并不是一挥而就的。
在有可靠情报源头的基础上,可靠的情报交通同样重要。
唯有两方面和谐统一,搭配默契流畅,才能确保整条情报交通线的顺利运转。
考虑到余初夏并非红党自己的同志,还需要格外注意一下情报交接与传递的安全问题。
这些都是事,一个都不能马虎。
“陈老师,我理解您的慎重。所以除了考虑到狗汉奸廖文克的行为没办法按照正常人的行为来判断,我要求最好能尽快落实之外,再多的要求只有一条:务必保障小余的安全!这孩子,太不容易了!”
“这是必须的!老李同志放心吧!”
“……”
陈老师辞行。
李茂祥目送他身影消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里,再回头就见余初夏坐在烟纸店深处的楼梯上,定定的望着他。
“小余,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们说机枪撞针的时候,我就从你烟纸店后墙的窗户翻进来了。”
李茂祥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余初夏翻进来的那么早?
他嘴角抽了一下:“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吭个声呢?”
“如果我吭声了……李爷爷,你是不是就不会给陈老师介绍我的情况了?或者换个地方再说?”
余初夏抿起嘴唇浅浅一笑:“太麻烦了,其实我更希望您能及早跟陈老师——陈老师也是你们红党一伙的吧?我希望您早点跟他商量我的事,然后早点定下来。”
李茂祥轻轻叹息:“我只是不愿当着你,说起你哥跟你嫂子的事情。”
“?”
“我一个外人,尚且觉得他们的遭遇太过悲惨,而你……太难受了。”
“怕我哭?”
余初夏起身走过来:“已经哭过了,我以后不会再哭了。知道我刚才听你们说,自卫团从火车上搬走了一个半车厢的现大洋,还缴获了两挺机枪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我想起廖文克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我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冲。我仔细想过了,我其实不是说话冲,是脾气冲,脑袋一热,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这次能够断断续续的从廖文克嘴里得到这么些情报,全都是因为我被他摁住了,没能当场蹦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所以如果想要报仇,我以后得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不能听风就是雨,更不能轻而易举的被脾气左右,我得学会忍。”
“……”
李茂祥默默的望着她,忽然有种面对一个陌生人的错觉。
但这种错觉,除了让人有些心疼之外并不讨厌,恰恰相反,他很欣慰甚至还有些欣喜。
小余,你成长了!
“李爷爷,您跟陈老师刚才商量的结果是,咱们……合作愉快?”
“?”
“我帮你们红党从廖文克身上搞情报,你们帮我杀他报仇?”
李茂祥哭笑不得的握住余初夏主动递过来的小手使劲摇了摇:“合作愉快!”
这时,烟纸店斜对过的别墅大门忽然敞开,廖文克的座驾在两辆满载特务的吉普车追随下从大院里驶出,沿司里街西行,风驰电掣而去。
扒在烟纸店门口往外张望着这一幕的上演,余初夏的眼睛亮晶晶的:“李爷爷,廖文克那个狗汉奸每天上班都这么早吗?”
“从来没有过,应该是出什么事了。”
“火车?”
“极有可能!”
陈老师能早早获悉火车的消息,是西区人民抗敌自卫团得手之后,第一时间就跟他联系了。
特务机关那边不行。
他们虽然安排了两个班的鬼子负责保护军饷,但鬼子为了掩人耳目,一方面把运送军饷的货厢跟运送普通货物的货厢混在一起,一方面安排负责保护军饷的鬼子集中在紧邻货运车厢的最后一节客运车厢待命。
原本考虑着,一旦有人摸进军饷货厢,机枪声肯定就会响起,大家那时候再出动也来得及。
谁能想到,那两挺机枪没有撞针成了哑巴呢?
一直到火车咣叽咣叽开到宁阳站临时停靠,才被人发现出事了。
报讯的电话打回济南,顿时懵倒了一大片。
马亮:“完犊子了,军饷被劫走了,是不是还得召集一回筹款晚宴?”
吉野少佐:“我明明亲自检查过的应该没有安全漏洞了呀,怎么还是出事了?”
渡边度:“开会!”
于是天还没亮,特务机关二楼会议室的灯就亮了起来,俨然成为那时那刻整个济南城最闪亮的一间房。
会上,渡边度发了脾气拍了桌子,最后宣布成立调查组,要求限期月底之前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任何相关人员禁止离开济南!
“干爹,您有没有一种感觉,这次这个事,您被渡边渡机关长针对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他妈还琢磨着挑拨离间呢?舒坦日子过够了?”
“没没没,我说真的呢!”
散会后各回各家的车上,马亮跟进廖文克座驾的后排车座上,不吐不快。
“干爹您想啊,这次募集经费和物资,专门成立了监督指导办公室,吉野少佐的主任,您的副主任,我的跑腿。”
“其中筹款部分是您掌舵我撑杆,咱爷俩干的这个活;运输部分则是吉野少佐单独管的。”
“如今运输这块出了问题,暂停吉野少佐的主任职位,由您这位副主任主持调查才是正常的吧?怎么把您跟吉野少佐的主任、副主任全都停了,启用西田耕一来调查呢?”
“谁不知道西田耕一自打做了省公署的总顾问之后,让您欺负的给个灰孙子一样?这孙子这回得了势,不得趁机报仇啊?”
“干爹您不觉得呀?”
“……”
“这狗东西是真替老子操心了!”
廖文克内心里谨表赞赏,手底下却是擎起文明杖,敲了他两下脑袋:“阴暗!狭隘!”
“老子对皇军忠心可鉴日月,谁查我都不怕!”
“况且,既然都知道西田耕一跟我不对付,如果他最后证实我光明磊落,那不更说明我没问题?”
马亮苦着脸开口:“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西田耕一不老实,栽赃陷害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