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李怀德进了保密区，陈冀生再一次找到了总后的李工。
“我说陈组长，您这是闲的，这些你让咱们的设计人员去做？”
面对陈冀生给的几张简易图纸，李工有些气闷。
这能算是工业设计吗？
除了现成的柴油机，恐怕马车的车架，都比这个设计要复杂。
这样的设计图纸，给军工的设计师们看，这不是侮辱人吗？
“李工，现在一抬立式柴油水泵多少钱？
一台195柴油机多少钱？”
没有回答面色难看的李工，陈冀生提出了两个问题。
市场价格，显然是李工的盲区，跟陈冀生对望了一下，李工气的说不出话。
“李工，立式柴油机带水泵，一般三千到五千，根据功率的不同，价格有些差异。
一台普通柴油机，大概是两千左右。”
因为轧钢厂之前做过，对市场价格有所了解的李怀德，就开了口。
出厂的产品，跟销售的产品，存在不小的价差，李怀德也只是说了一个大概。
但这对李工而言，是无所谓的，他是做军工的，很少涉及到价格问题。
说价格对他没有，他看的是技术。
上面下项目或是图纸，他这边负责改造、设计，监督生产就好了。
“我打算把手扶车的价格定在一千五左右，柴油三蹦子的价格定在两到三千。
现在看，柴油机跟车辆结构，还是需要优化一下的。
这不找到李工了吗？”
对于价格，李工还是不感冒，大概的看了一下桌面的图纸，优化还是可以的。
以降低成本为优化条件的设计，他还没有接触过。
仔细看了一下之后，他就拿起纸笔，试着优化一下设计。
李工开始了写写画画，陈冀生也没闲着。
让李怀德找了纸笔，自己也开始按照印象，大体画起了图纸。
很快李工这边的图纸就画好了，李怀德不懂技术，李工也没给他。
而是起身，到了陈冀生的身后，看起了还在画着的粗糙图纸。
看到桌上摆的一张张图纸，李工的眉头皱了起来。
两根车桥担着柴油机。
这样的设计，粗糙都不能用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开玩笑的设计。
倒是陈冀生正在画着的柴油机，引起了李工的兴趣。
这位画的也不是设计图，只是外观图。
旁边还画了一个立式的柴油机做对比，简化的结构，让李工觉得眼前一亮。
“李工，这车用坦克的弹簧减震行不行？”
知道李工在自己身后，大致画完了图纸。
陈冀生拿起车桥挑着发动机的图纸，问起了李工。
这是他设计的三蹦子的图纸。
他跟轧钢厂的工程师、技术员交流过。
弹簧钢减震，只能用在后轮上，前轮的减震是个问题。
至于手扶车，弹簧钢减震就足够了。
“可以，这个是不是有些简单了。”
见陈冀生顺手画上了减震跟轮子，李工有些无语。
土造的玩意儿，也比这个要复杂啊。
加上传动轴，动力、传输、减震，这些倒是齐备。
但怎么看也没个车的样子。
到时候人坐在发动机的旁边，这东西有些拿不出手的。
“李工，你看这个柴油机的形状成不成？”
将柴油机的简略外观图递给李工，陈冀生也不跟他谈论结构简单的问题。
如今增加运力，缩减成本才是关键。
按照坦克来，下面的公社也用不起。
驯化缩小，也是需要技术的，而且难度系数不低。
与正常的195柴油机比，陈冀生画的这个，尺寸最少要减了三分之一。
与立式柴油机动辄一米方圆的飞轮相比，陈冀生的三四十公分，小了太多。
“内部结构大差不差，只是缩小柴油机的结构，对材料的要求就高了一点。
如果钢材过关，再小一点也有可能。”
听了李工的说法，陈冀生点了点头。
在纸上又画了起来，这次画的是船。
“李工你看，只要咱们驯化了195柴油机，用途还是不小的。
从手扶车、水泵，到船用动力，都可以的。
咱们主打小型农业机械市场。
这些图纸你找技术员设计一下，这两天先做一台样机出来。”
“陈组长，咱们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了？”
李工看着面前的图纸，他觉得优化、驯化、改进的难度并不大。
但轧钢厂的这些工程师跟技术员，是为了太拖拉项目服务的。
做小型农机，陈组长这是瞧不起人了。
“李工，太拖拉的项目，上面是没有拨款的。
咱们怎么维持？
一个项目，用到的设备不少，人员不少。
没有拨款，咱们也不能吃轧钢厂吧？
自力更生是一个前提，培训工人是一个手段。
方便农业建设，又是目的之一。
至少一举三得，做不得吗？
你想，咱们建一条生产线，一年出个万把台柴油机，要啥没有呢？”
说服李工，需要的是数据。
但有些时候，前景也是可以的。
陈冀生稍微一说，李工也就知道了目的。
按照这个说法，这事儿就不得不做了。
“小型化、简单化，动力也要有保证是不是？”
陈冀生的大致设计思路，也是一目了然的。
李工按照自己的理解说了一下，见陈冀生点头，拿起图纸就走了。
“走，咱们再找一下老邱。”
见李工接下了任务，陈冀生也不在保密区多待。
跟李怀德回了他的办公室，才给石钢的老邱打了电话。
保密区的电话，能少用尽量少用，那边的电话线路，肯定是有监听的。
毕竟柴油机的事儿，也算是上不了台面的，被上面知道了，反而麻烦。
有了陈冀生的招呼，老邱来的很快。而且进屋就是抱怨的话。
“我说陈组长，您在这是闲着没事儿。
我老邱在石钢，可是被东北的钢厂戳脊梁骨了。
那话骂的有多难听，用不用我学一下？”
只出技术不出人，而且还要拿十分之一的改造款。
老邱这段时间可没少挨骂，电话上的，电报上的。
更有甚者坐着火车来了，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但形势比人强，虽说挨了骂，但钱还是照收不误。
骂人的也是懂行市的，骂完了之后，款项该到位还是得到位的。
石钢的平炉炼钢法，许多钢厂都是垂涎欲滴。
特钢的用处太多了，比如弹簧钢，各大重汽那边，可是供不应求的。
脑子有大病，才不要石钢的现成技术。
“你去一下吧。
我觉着咱们石钢，要重视东北钢厂的技术改造，你去落实一下？”
看着直接下黑手的陈组长，老邱立马怂了。
平炉的技术简单，等各个钢厂回了味，他老邱去了东北，怕是要被打闷棍的。
这陈组长也是坏的流脓，只给平炉的技术，不给特钢的配方、参数。
这是要指着配方敲竹杠的。
想着回过味的东北钢厂那边，老邱打了个冷战。
以后没什么大事儿，绝对不能去东北了。
这次的套路忒招人恨。
再去保不准就要被那些人套麻袋，打闷棍。
“您是这个，又有啥好事儿？”
比了一个拇指认了怂，老邱也知道是有事儿。
不管是啥事儿，他老邱最喜欢的就是好事儿。
“还真是好事儿……”
将柴油机的谋划大概的一说，老邱脸上的神色就精彩了。
“这盘买卖咱们不让部里知道。
石钢跟轧钢厂私底下做了成不成？
石钢的料场，下面的煤场、矿场，就差这样的小柴油车。
不用经过部里，凭咱老邱的关系，一年销个万八千的，不在话下。”
与轧钢厂的领导比，老邱才是真正的实干家。
陈冀生大体一说，老邱就知道了用途。
相比于人力、畜力，机械动力不仅省钱，而且效率更高。
老邱一下就切中了陈冀生设计中的关键点，便宜。
畜力，是需要人手配合的，料场现在用的都是马车，汽车多半时候都是摆设。
双马不过一车两千斤左右，手扶车老邱是见过的，三四千斤不在话下。
这俩看着差不多，但效率不一样的。
畜力会累，但柴油机不会累。
同样的人力成本前提下，显然机械的效率更高。
现在许多煤场的作业面转运，基本靠的是人力。
有了小型的机械运力，产量也会大幅度的提高。
这是一个互相关联的圈子，老邱闻弦歌而知雅意。
一下就瞄上了这盘买卖。
“滚蛋！
你特么净想好事儿了。
部里追究下来，你特么担着啊？”
老邱的想法，无非是跟厂矿企业换取原料。
按着老邱的想法，他这边是好了。
可轧钢厂就要倒霉了。
这么大宗的计划外，足以影响计划调配。
部里追究下来，不当回事儿，那也是不可能的。
陈冀生这个倡导者，最后必然要吃瓜落的。
“我就这么一说，咱们还是以造福农民兄弟为主的。
我说陈组长，上报的时候，可千万悠着点。
下面的关系户多，你往上面报的多了，咱们吃个屁啊？”
涉及到了石钢的原料配给，老邱的无耻嘴脸，也表露无疑。
老邱的说法倒是给了陈冀生提醒。
顺手拿起纸笔，就画了一个之后工地上的斗车。
大概的线条勾勒出来，递给老邱，让他看一下。
“要不说您是能个呢！
这不正是咱们厂里需要的送料车吗？
这玩意儿，换上拖拉机的轮胎，矿场的巷道里也正合适。”
猴版的送料车，陈冀生还真见过，一台195柴油机，连上翻转装置，人就坐在柴油机旁边或是上边。
这个对李工那边来说，也是没什么难度的。
现在对轧钢厂而言，唯一的难度就是轮胎了。
橡胶也是紧缺的物资，但爪哇那边有的。
霍生那边跟东南亚也是交流密切。
操作一下，做上几笔大买卖，以后几年的量，都能弄出来。
而且从爪哇那边动作，还花不了多少外汇。
只是目前联络上，多少有点问题。
“咱们大致谈好，等过两天出了样机，再找陈处谈一谈。”
一机部同样是跨不过去的坎，撇开陈处一时，没多大问题。
但部里知道了，肯定会上火的，追究下来就不好担待。
所以陈处这边是必须要通知的。
“陈组长，您高低有谱，千万别跟部里实话实说。
如今那个行业不缺物资？
您这边说了实话，部里还不知道能乐成啥样呢？”
听着老邱的叮嘱，陈冀生笑的无奈，物资紧缺。
这其实还是缺在了产业上。
目前一个鞍钢，比之后世的五小，强不了多少。
要是领导们能知道将来冀省的钢产量，只怕做梦也会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