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暮被这道袍青年一路抓着飞到一座人流涌动的城内,才停下了脚步。
两人站在街道上,周清暮尚还有一丝不解的望着眼前的道袍青年:“阁下这是怎么回事?”
道袍青年咧嘴一笑道:“我叫杨照,是个会用火的刀修。”
“至于那群人为什么会来追杀我嘛,是因为我把他们的皇子打了。”
把皇子打了?
这人竟也能如此淡然地开口,倒是令得周清暮颇为震惊,随即还之一笑道:“我叫周清暮。”
这杨照倒是毫不见外地将手搭在周清暮肩上,吐出了嘴里叼着的那根草,道:“兄弟,你独自一人在外,是要前往何处啊?”
周清暮闻言也不隐瞒,将杨照的手放了下来,道:“去烟雨南域。”
杨照见此并未介意,而是在闻言之后,一拍大腿:“周兄弟,在下也要去个地方,和烟雨南域的路线大致相同。要不路上做个伴,一同前去?也算是在这江湖之上,互相有个照应。”
周清暮向前走了两步,故作是在细细思考一般,随后点了点头。
毫不夸张的说,他周清暮一路走来至今,可从来没有过什么朋友!唯一的两位亲人,也是早早的撒手人寰。如今能有一个愿意陪他走一段路的人,也是他周清暮如今迟来的福气了罢。
两人在这城中走着,周清暮问杨照:“我们就这般散漫地走,那群人追不上来吗?”
杨照只是淡然一笑道:“无妨,我的火没那么容易破除。即便是皇子亲卫,怕也是要耗费点功夫才能活着出来。”
两人走至一处酒摊前坐下,杨照喊了一声:“小二,来给小爷热上二两春泥!”
周清暮见此也喊了一声:“再上两碗阳春面!”
杨照咧着嘴一笑,道:“掌柜的,少放点葱花。”
不过片刻,酒摊小二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和两碗泛着酒花的热酒。
杨照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便狠狠地吃了一口阳春面。显然,这厮也很爱这一口啊!
在又是几口热面下肚之后,杨照端起酒碗,却并未见周清暮动过他面碗前的酒,以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盯着周清暮,问道:“周兄弟,不喝酒?”
周清暮抬头看着眼前之人的眼神,摇了摇头道:“杨兄,实不相瞒,在下从未喝过酒,不会饮酒。”
杨照闻言却是一笑,将周清暮面前的酒碗端起来,递给周清暮道:“周兄弟,行走江湖哪有不喝酒的。有些时候啊,就是要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杯才舒坦。这春泥酒可是坎水州乃至天乾东域的一大特色啊,绝对不让你失望!”
周清暮见此不好推辞,于是接过了杨照手中的酒碗,与杨照手中的碗轻轻一碰。
一大口美酒下肚,少年只觉得喉咙一烫,脸庞也跟着烫了起来。
但很快刚入口时的辛辣已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嘴里留存的甘甜和不知打哪里来的兴奋。
于是,道袍青年和白衣少年接连碰杯,这本就是人间美味的阳春面就着春泥美酒下肚,倒也多了几番别样的滋味。
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少年竟是觉着这一碗酒的滋味不够,破天荒地喊了一句:“小二,再上两碗春泥!”
在两人推杯换盏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竟是同时起身歪歪扭扭地朝着外边走去。却又在刚踏出酒摊后,同时倒在了地上。
“周兄弟,一直这么叫太不自在了。我比你年长了几岁,以后我便唤你小暮吧,你唤我名字就行。”
“好......”
夜色朦胧之下,有两位初出江湖的少侠儿躺在那酒摊外的街道上,嘴里不知喃喃着什么江湖琐事。
醉意剑气横,只道春泥深。
估摸着那时候的周清暮肯定觉着以前生活的那个小镇,教书先生讲过的一位黄姓诗人写了句什么“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那时,周清暮听着只觉得不甚明白,现在好像也不能体会,只是现在忽然觉得这江湖好像有酒就算得上个江湖了。
江湖之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普通修士也好,山间神仙也罢。饮酒的时候,是绝不会运用真气抵御酒力的。若是这般,大抵是会坏了意境,折煞了美酒。
......
次日清晨,意识刚一清醒的两人从地上爬起来。
杨照倒还算淡然,周清暮却是被自己这番模样吓了一跳,很难想象自己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杨照见此只是笑道:“小暮,你喝酒还是有些欠缺了啊。昨儿个,某人可是才喝了三碗酒就趴在桌上了。”
周清暮闻言却是有些愤愤不平,拿起躺在地上的古剑,指着眼前的道袍青年道:“杨照,你也别装作酒量很好一般,昨日你可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杨照闻言后,先是一阵沉默。而后,两人却又同时笑了起来。
这哥俩在稍微整了整衣冠后,又坐在了酒摊上点了两碗阳春面,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后,周清暮擦了擦嘴,摸了摸衣服口袋,却并未摸出个所以然。
杨照见此一幕后,手中筷子猛然掉了下来,脸色僵住。
“你他娘不会也没钱吧,昨晚酒钱我给过之后也不剩几个铜板了。”
周清暮拍了拍脑袋,又起身仔细摸了摸。
这时,周清暮才猛然发现自己跨在腰间的小锦盒。
周清暮这才想起来,这是先前唐姑娘在临别时塞给自己的。只是当时自己急着赶路,却忘了这东西。
于是周清暮将锦盒打开,引入眼帘的便是周清暮颇有些熟悉的布袋。周清暮摸了一摸,里面确乎是先前唐子衿要少年保护他硬给的五十两银子。拿开布袋后,里面赫然压着一张小小的纸画。
画上,有一青衣少女望着眼前池水中的少年。
周清暮看一了眼来不及多想便装了起来,做了一场良久的思想斗争后,从布袋中拿出了几块碎银放在桌上。
在杨照吃完面后,两人便一同离去。
两人走在城外的大路之上,杨照抱着头一脸惬意。周清暮却是不敢荒废,在两人休息之时,站在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剑刃,练习着剑招剑式。
而每当这时,那没事总喜欢摸摸裤裆的道袍青年只会靠在树下,望着眼前少年练剑的身影,酣然入梦。
两人走了一天的路,夜色又逐渐深了起来。两人找了一处宽敞地休息,周清暮去摘了些野果回来,却见杨照不知何时抓了只野鸡按在地上,自己则是坐在树下拔着毛。
这野鸡却好似是有些不悦眼前这厮一般,在杨照扯下了它屁股上的一根毛后,猛然开始扑腾躁动,在杨照脸上卷起了一阵尘土和鸡毛。这一幕,引得目睹全程的周清暮一阵好笑。
待得杨照好不容易把野鸡身上的毛拔干净了些,周清暮抱了些干柴回来在一旁坐下。杨照又跑到不远处的溪流前,用腰间挎的刀给这光着身子的野鸡开膛破肚,又是好一阵清洗。
最后,这位曾在大鸿皇都以一己之力挑战皇都内的所有灵府境修士,且十战七胜两平一负的天才火修,竟是运用自己那令敌闻风丧胆的火焰又烧了烧这野鸡的毛。
待得杨照确认数遍清洗干净后,才回到周清暮身旁。周清暮将干柴摆放后,杨照只是伸出两根手指一指便燃起了熊熊火焰。杨照可不愿意干那一直用火烧鸡的苦力活,于是又插了一根木棍架在火上。自己则是躺在一边的草地上,叼着根不知又从哪里折来的草惬意地哼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奇怪山歌。
等这野鸡烤的香味四溢的时候,杨照又猛然从地上坐起来,也不怕这鸡肉尚且很烫,撕下一边鸡腿便放入嘴中啃了起来。
这对于杨照这般天才火修自然是很轻松了,不过一旁的周清暮却没这么轻松了。周清暮只能小心翼翼地用刀划下一块鸡肉,在等这瑟瑟秋风吹上一吹,才敢放入嘴中。
......
周、杨二人在草地上靠着树睡了一夜后,才又在次日清晨啃着野果走在路上。
不过这一夜相对于周清暮独自赶路时,要睡得舒坦许多。有了杨照这个天才火修,周清暮休息之时身旁总能多出一团柴火,在这萧萧秋风之中倒也算是多了一些难得的温暖。让周清暮有些疑惑的是,不知这厮用了什么方法,竟能让那柴火一夜未曾熄灭,可那并不多的干柴明明早就化作灰烬了。
可今日的路途,却并不一帆风顺了。在周清暮和杨照走了并无多久之后,他们的身前便出现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为首之人,是一个华袍青年男子。他的身后,有些人还是周清暮熟悉的面孔。正是先前追杀杨照的那群人。
不过,此时那群人的状态似乎并不算好。虽是换了身新衣,但身体裸露的部分依稀能看到被烧的焦红隐隐有些发黑的痕迹。特别是这些人的脸,那怎一个惨字了得!几乎人人皆是红肿,且有些焦黑的面目。他们此时也都一脸阴狠地盯着杨照。
为首的华袍青年脸上竟也有些被火烧过的痕迹,不过相对他身后那几人倒也是好上许多。
但华袍青年却是面色温和,看着面色并不算和善的二人开口道:“杨兄,本皇子很欣赏你的才能。若是你现在愿意投靠在下,在下绝不会在意你先前的冒昧之举,也绝不会刁难你二人。”
杨照却是眼神轻蔑,吐出了口中叼着的野草,道:“你大鸿皇室都是这般招揽麾下臣子的?小爷说了不会为你效力,你便要一直派人追杀我?”
周清暮紧了紧手中的剑。
华袍青年却是依旧面色温和:“追杀杨兄绝非在下之本意,只是杨兄先前出手伤了在下,在下这些不成器的手下便贸然出手追杀杨兄。所幸杨兄并未有何不测,本皇子愿为手下的冒昧给杨兄道歉。”
杨照却是并不理会他这般话,只是冷冷开口道:“我不会为你效力的,放弃吧。让开!”
说罢,杨照便拉着身旁的周清暮向前走去。
华袍青年闻言后脸色一冷,他身后的人立马挡在了杨照和周清暮的面前。
“恐怕不能让杨兄就这么走了。”
华袍青年话音落下,他身后众人立马释放真气,念动法诀,准备将这给脸不要脸的二人拦下来。
杨照见此面色更加冷了下来,道:“那就别怪我不留手了。”
说罢,杨照身上也出现一股不逊色于身前几人的气息。随后杨照腰间尖刀猛然出鞘,来到杨照手中。
杨照毫不犹豫的念动法诀,运转真气,一刀斩出。
“血刀浮屠。”
这一刀已经完全不同于杨照先前的那些招数,血煞之气和刀中寒意惊天,也是杨照从未在比武台上用过的一招。
令得那华袍青年也是异常震惊,杨照这一刀斩出,几乎直直斩退了他身前的几人。
杨照转头对着周清暮道:“小暮,你先走。这几个人有些麻烦,你不是对手。我解决完就会赶来。”
“我要是就这样走了,算什么江湖道义?”
周清暮一笑,却不肯离去。少年挥舞着手中葬仙剑便与未曾被杨照那一刀命中的其中几人交起了手。
“多谢了。”
杨照闻言一笑,周身火光大起,与剩余几人交起了手。
周清暮与那几人拉开距离,手中长剑汇聚剑气猛然一挥。
剑气横清秋!
待得双方又交手几个回合后,周清暮便隐隐有些落了下风。毕竟,他周清暮如今只是一个筑骨境修士,哪怕战力再卓绝,也难以同时招架几位灵府境修士。甚至此时,周清暮也毫无空暇来施展摧山掌。只得靠着剑招剑式和多次实战的经验来躲避这几人的攻击。
却在此时,一位道人手中出现一个金色圆环,猛然朝着已逐渐落入下风的周清暮扔去。
这是禁锢类法宝,一般都用于道门捉拿难缠的罪犯所用。周清暮若是被这一击命中,怕是难以再逃脱。
杨照见这情况不太妙,于是故意向后退了好几步。在某位道人正要一剑刺来的时候,杨照猛然一把抓住了离他身旁不远的华袍青年。
见杨照抓住了华袍青年的脖子,那执剑道人也停了手。
“都给我停手!否则老子马上杀了他!”
杨照大吼一声,那扔出圆环法宝的道人也收回了法宝。
一时之间,先前胶着的战况,便在此时停了下来。
那来势汹汹的几人此时都望着掐着他们主子脖子的杨照。
“够了!”
却在众人僵持不下之时,一位面容肃穆的老者突然出现。正是先前被华袍青年称作“田老”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