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都城上京,位于今天的内蒙赤峰附近。
这个地方选的吧,不能说毫无考量,只能说随心所欲。
这附近既没有大川大河,也没有广袤平原,周围还崇山峻岭交通不便。
最起码以苏辙的眼光去看,选这么个地方作为都城,几乎等于自绝其地。
寒冬的上京更加酷冷无比,气温比其他的地方还要低上许多。
或许耶律阿保机觉得这种酷寒的环境有利于锻炼辽国皇帝们睿智的头脑吧,所以才将都城选择在了这里。
到了耶律洪基时,正好是酷睿十代。
本来窝在室内,炉火烧的旺旺的,才是舒坦。可苏辙和赵君锡不得不换上礼服,登上马车,忍受着酷寒出城。
“学士,辽国皇帝既然设宴款待,为何是在城外?”
赵君锡牢骚满腹,冻的鼻涕都快要下来了。
真是的,异国君臣面前,实在是大失颜面。
苏辙却已经跟前世不一样了,更加注重情报的搜集,因此心里有数。
“耶律洪基此人酷爱游猎,相比起宫殿,他更喜欢帐篷。另外今天这一场,未尝不是鸿门宴。”
说着,他拍了拍赵君锡的肩膀。
“你我孤身而来异邦,生死早已顾不得了。惟所求者,绝不能弱了我大宋风骨。”
赵君锡此人在历史上籍籍无名,但既然能够被选为使臣,起码秉性绝不会差了。
“学士敬请放心,今日不管辽人设下何等局面,下官都不会退让半步。”
说话间,地方到了。
两人刚刚掀开帘子,就听到旷野里雄浑的号角声苍凉威武。紧接着大地猛烈震动,仿佛地龙翻身。
茫茫雪域中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数之不尽的骑兵,打着各种鲜艳的旗号席卷而来。
假如这些骑兵不降速的话,完全可以一口气将他们全部碾压。
队伍里不少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如许规模的骑兵狂飙,不禁吓的面无人色,对于辽国的强大有了深刻的印象。
苏辙和赵君锡却站在车辕上,冷笑着看这些辽国骑兵表演。
不过是耀武扬威罢了,他们连生死都置之度外,又怎么会在乎这个?
须臾间,各路骑兵分进合击,已经将车队团团包围。数万武装到牙齿的骑兵虎视眈眈,那压迫力真不是说说的。
苏辙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就想要看看辽国人能做到哪一步?
场面一时僵持,见宋国使者始终屹立,辽国人不耐烦了。
一个壮如铁塔的将领驱马上前。
“下国小官拜见陛下,为何不下马匍匐?”
苏辙冷哼一声,鸣响不绝。
“我乃大宋皇帝陛下使臣,如大宋皇帝陛下亲临。宋辽乃兄弟之国,尔等欲以下臣无状行大逆不道之举吗?”
玩口舌之争,苏辙表示,所有的辽国人都是乐色。
他可是牢牢站着理的。
澶渊之盟后,宋辽约为兄弟之国。虽然辽国是兄,宋国是弟,可毕竟还是平级。
他现在是宋国使臣,代表的是大宋官家。在没有和辽国皇帝叙述兄弟之情前,按照法理而言,在辽人面前也相当于君。
不管辽国人怎么想,这就是规矩。
好比辽国的使者到了大宋,没有见过大宋皇帝之前,也是代表着辽国皇帝。
现在这些辽国骑兵不将他这个大宋皇帝使者放在眼里,那是不是要不将辽国皇帝放在眼里?
不将大宋皇帝放在眼里没什么,要是不将大辽皇帝放在眼里……
那个将领浑身一个哆嗦,心底涌起恐惧。众目睽睽之下,他可不敢胡言乱语。
“陛下早已等候,宣南朝使者觐见。”
从古至今都一个样,口头上的便宜是能占就占,毕竟一旦落实于文字,那可就是法理依据了。
苏辙都已经表明了代表的是大宋官家,结果这辽国将领依旧用了“觐见”这样的字眼。要是脑筋转的慢了,没有反应过来,绝对吃了一个闷亏。
可惜,他的对手是苏辙,是大宋最顶尖的文人士大夫。
玩别的不行,玩字眼……
就在辽国将领话音刚落时,苏辙猛提一口真气,声传四野。
“大宋使臣苏辙,奉我皇之命,恭贺辽皇陛下圣辰。兄居于北,弟贺于南。虽隔千里,实为一心。”
这声音洪亮广播,甚至远达御帐,让辽国君臣都听到了。
不少人都惊诧而起,暗道坏了。
因为这番话几乎被所有人都听到了,也就等于坐实了宋辽的关系,辽国这边准备的下马威彻底失败。
御帐当中,一个中年人居中而坐,相貌威严而冷峻,光看气势就知其杀伐果断,心狠手辣。
正是当今的辽国皇帝耶律洪基。
在他旁边,一位倾城倾国、风情万种的贵妇人相陪,白狐皮裘配上五彩斑斓的珠饰,让整个帐内都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以至于相陪的不少契丹贵族,虽然各个正襟危坐,但垂涎的目光都时不时地偷偷看去。
辽国皇后萧观音的艳名,谁不知晓?
“哼,宋国使者也算有些胆色,这就请进来吧。”
耶律洪基的怒火转瞬而逝,对于外面的交锋并不放在心上。
辽国国势远在大宋之上,这才是最大的底气。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败,影响不了大局。
不多时,苏辙、赵君锡被请了进来。迎着辽国君臣数百道目光,两人昂首挺胸,不卑不亢。
“南来使臣苏辙、赵君锡,谨代表我朝皇帝陛下,向北朝兄长问候。”
闻听此言,辽国上下几乎气炸了肺。
一个辽国官员跳出来,严厉批驳。
“南朝使臣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大辽皇帝陛下御极数十年,岂是南朝孩儿辈可比?南朝皇帝当以叔父之礼相称。”
其实按照澶渊之盟的约定,宋哲宗甚至得称呼耶律洪基为叔爷爷。但两国谈判,苏辙岂能吃这个亏?
“宋辽约为兄弟之国,自当东西分庭,焉有互论世系之理?我朝官家既为皇帝,自当为辽皇陛下兄弟。”
潜台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