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丞相之言倒是很符合大人国之人一贯所行。
夜明等人也明显可以感觉到,此国之人,无论贫富贵贱,身份地位,都会对自己有一种“大人物”状态的要求。
即便是岸边船工,再是辛苦劳累,也不会如寻常劳工一般诉苦,只会说是“事务繁忙”。
对于别国之人的为人处世之道,几人只是好奇,并不会去干涉或是指导什么的。
人家都年形成的习惯,无需一群才来的外人指手画脚。
如此,双方之间交流虽然显得有些官方,始终有距离感,但倒也算是融洽。
正在等待丞相安排的人送来他们需要购买的物资时,却见外间一人进来。
其人表情沉稳,只是步伐不免有些快。
几步来到丞相身边,对其耳语。
丞相闻言,略有些皱眉,随即恢复正常。
几人看出应当是出现意外情况。
只是对方若不主动说出,他们也没兴趣管这些人的内政,只消买够物资离去便是。
那丞相迟疑一下之后,对几人拱手道:
“不瞒几位贵客,我国国库发生失窃案件,诸位需要的物资,恐怕一时难以调配出来。”
“失窃?”
庄难闻言,颇有些意外,
“不是说大人国人人都是品行高洁之人吗?
怎还会有盗贼?”
那丞相闻言,依旧面不改色的沉稳道:
“我国之人,自然不会有这等人出现。
只是,国内,除我等‘大人’以外,偶尔亦会有‘小人国’之‘小人’混入其中。
这些‘小人’外形与我等一般无二,足下亦有云雾。
不同在于,‘小人’足下云雾皆是黑烟滚滚,与我等不同。”
“相国的意思是,是‘小人国’之人所行盗窃之事?”
罗远途对于这等事比较关心,对他来说,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故事素材。
丞相点头道:
“大概率是‘小人’所为,这些‘小人国’之人,最是善于钻营,做各种蝇营狗苟之事十分得心应手。
最为关键的是,小人国有一种‘假意水’,用此水冲洗足下黑云之后,可以在一定时间内,使之外表色彩绚烂,与我国之人足下云雾一般。
如此,混迹我国之人,令人难以分辨。”
丞相简单解释之后,选择暂时失陪,要带人去查国库失窃之案。
对于这等事,夜明几人都是来了兴趣,表示要跟着一起去看。
大人国之人不愧都是大气量之人,对于这等有些冒犯的请求,亦是答应下来。
大人国本身也不算太大,他们所为国库,其实就是一个相对较大的仓库。
嗯,按比例来说,还是比中原仓库小一圈,适合他们自身体型。
因此,丞相等人可以轻松进入仓库内查看,夜明等人看着“狗洞”大小的仓库门,又见内部狭窄拥挤,只好放弃进入其中的想法,只是从外间看向内部。
丞相带人到国库内查询一圈之后,从内出来。
庄难已经将事情都记下来,正要询问这位调查结果时,却听后方有鼓乐之声响起。
几人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小一号的銮驾在一群身着官服之人的簇拥下而来。
丞相等人见到到来銮驾,都是下跪礼拜,口称“国主”。
夜明几人见此,只是跟着做一个拱手礼,并未下拜。
所谓上邦之民不拜下邦之君。
身为中原人,在国内时,或许没有那么多讲究。
但出门在外,一个个内心都是十分自豪的。
对于这等小国之主,拱手示意,已算是看得起。
国主銮驾来到,先听其内传出一个中年人“免礼”之音,再见随行侍卫掀开轿帘。
一身着王爷冕服之人自其中走出。
这位国主身上的威势,明显要比其他国民强一截,有一种不怒自威,久居人上之感。
杜世舟认出这位身上“王”服样式,应当是当初受胥国册封的正式藩属国王服。
这位国主显然对于自身着装很是满意,多年来一直保养的很好,每逢出行,必要着身。
其下了銮驾,对夜明等上邦之人回敬一个拱手礼,随后,开口询问丞相国库失窃之事。
丞相立即回报道:
“禀告国主,经过我等方才查看,可以确定,这次失窃,当是‘小人国’之人所为。
且,这人应当是混在国库值守之人中,监守自盗。
若非今日几位贵客来采买物资,提前发现此事,恐怕再过几日,这‘小人’当就设法走脱了。”
国主闻言,点点头:
“如此说来,这小人应当尚未来得及转移,既然如此,那便将之找出来。”
“是。”
丞相很清楚,这事应当落到自己头上了。
或许对于夜明等人来说,不过一个寻常仓库失窃而已,但对于“大人国”这样的国家来说,这就是事关国库的惊天大案,自然是要慎重对待的。
国主交代彻查之后,又上前同夜明等人交谈。
这位国主对几人的态度反而比丞相还要,不但有意与几人拉进关系,还不忘问一问当今中原局势。
听闻中原如此战事还未结束时,这位明显有些失落。
见他如此明显的表情,杜世舟问道:
“国主因何苦恼?”
“哎~~实不相瞒,本王身上所穿王袍,乃是当初天朝册封我父王时的赏赐。
本王继位以来,几次有意再向天朝请赐王服,却都因意外耽搁。
带到有暇时,天朝却陷入内乱,请赐王服一事,又不知何时才能成......”
说着,这位显得很是沮丧。
见他这样,杜世舟想了想,对身后一名“水手”吩咐几句。
那水手闻言,点点头,独自离去。
却说丞相将所有在国库值守之人都是聚集到一起,共有十六人。
他对这十六人逐一盘问。
奈何,这十六人都表示自己不知情,无法提供有用线索。
这下,这位丞相也是有些抓瞎,不知该如何是好。
庄难一直在注意查案进度,见大人国查案水准如此一般,不由有些惊讶,上前对丞相道:
“相国,你这般问询便算是查案结束?”
“不然呢?只是本相德行还是不足,没能找出那隐藏小人之言语漏洞,找不出其人。”
对于这位的话,庄难有些无语,随后道:
“这还不简单,大人都是心智坚定之辈,小人则无此心智。
只需对他们稍稍用刑,不愁那小人不招。”
本来这的确是个快速辨别的方法,谁知,大人国众人闻言,都是连连摆手。
那国主更是带头道:
“不可,万万不可。
大人岂可刑法加身?
尤其是为区区小人损伤己身,更是万万不可。”
“那诸位不想要清白吗?”
庄难又问那群看守国库的守卫。
守卫们闻言,都表示为了清白,愿意受刑。
但是其他人,包括国主在内,却是坚决反对上刑之事。
他们坚持刑不上大夫,谁劝也没用。
见他们如此,庄难提笔在纸上记下。
随后,他笑道:
“其实我倒是有不上刑的办法。”
听到这话,国主、丞相异口同声问道:
“是何方法?”
庄难扫视一圈众守卫:
“丞相之所以问不出线索,是因为大家现在都在一处,相互之间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
让他们这样相互检举对方,实在不合适。
在下建议,让他们分别匿名写下对其他人可疑行为的猜测。
最后统一交上来,交由相国辨别。
如此,既不伤同僚情分,又能获得线索。
诸位以为此法如何?”
听到庄难这个建议,国主眼前一亮,对相国道:
“就按这位贵客所言去办。”
相国得令,命人将这些护卫分别带到不同房间,给他们纸笔,让各自匿名书写自己所见可疑情况。
见护卫们都被隔离开,庄难又凑到相国身边,对其耳语。
相国闻言,先是有些不情愿,再是认可庄难所说,转头对着手下人吩咐几句......
不多时,众护卫全部写好匿名检举信,汇总在一起,交给相国。
相国没有私下看,而是当众展示书信。
这一展示,众人才发现问题。
十六封匿名信中,十五封都是一字未写的空白。
唯有最后一封,其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内容全都是举报一名叫做“光楣”的守卫。
其他守卫见此,一齐看向那名叫“光楣”的守卫。
其人见众同僚都看向自己,当即摆手道:
“诸位同僚,我绝非小人,更不会做监守自盗之事。”
这位虽然叫屈,却也是一副铁骨铮铮模样。
只是周围其他守卫对其却是不信任的模样,其中一人更是义正言辞道:
“光楣,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不成?
你果然是一个无耻小人。”
在这位厉声斥责“光楣”时,却见相国道:
“拿下。”
便见其身边兵士上前,当场将那义正言辞的守卫拿下。
众人见此,都是一愣。
有人不由道:
“相国,你抓错人了。”
丞相闻言,却是严肃道:
“没有抓错,他才是那个小人。”
众人闻言,都是意外,“光楣”更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
因为被抓的这位方才虽然指责自己,但平常可是和自己相交最好之人。
他怎么会是小人?
丞相知道众人不信,解释道:
“我等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有事从来都是当面说,从不背后诋毁他人。
诸位不愿背后说人坏话,故而全都交白纸。
唯独那小人,才会写下诸多构陷之言。”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恍然大悟一般。
一回想,自己当时的确是不愿背后论人长短,这才没有动笔。
没想到其他人也都是这样想的。
那被抓住之人闻言,还有不服:
“说好的匿名举报,那封信上又无有署名,你如何笃定是我所写?”
此言一出,其余人都是看向丞相,想知道原因。
按理说,这种事,应当做到公平公正,大家不知谁写的才对。
对此,丞相语气平淡的对那被抓之人道:
“原因很简单,诸位都是心存正直的大丈夫,进入房间后,无人关门闭窗,自外可见,无一人动笔,因此他们房内之笔都是干的。
唯你一人,门窗紧闭,奋笔疾书,屋内笔墨用去不少。
如此,你还想狡辩吗?”
那人闻言,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心态直接崩溃。
随后,便见其足下云雾立即化为浓浓黑烟,再也藏不住身份。
众人见此,彻底确认,这就是那混入国中的小人。
丞相见之,对其人嗤之以鼻,对兵士道:
“带下去,严加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