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唐世的惨状,夜明笑道:
“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些小事干什么?”
“死?”
唐世闻言一愣,目光缓缓看向自己的右臂。
长柄汤匙上吸管似的触须一阵蠕动,再次吸取他身上的营养。
此时已经只有常人体型大小的唐世如何经得住这样吸取,面色惊恐无比的惨叫一声,顷刻间被吸成一具干尸。
吸干唐世,长柄汤匙身上的触须迅速收回,消失不见。
汤匙形体也随之变小,又成一开始那样。
不同的是,这汤匙居然是会动的,轻轻一晃,打算要飞走。
刚飞起来,就被夜明一把抓在手中。
这汤匙似乎察觉到危险,颤抖不已,想要挣脱。
这显然无用,怎么也挣不开夜明的手。
又见勺柄上生出触须,想要扎根到夜明手臂上。
尚未触及,就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无法得逞。
夜明拿着汤匙,用手指轻轻弹一弹。
汤匙似是受到莫大惊吓一般,再不敢乱动,沉寂下来。
见这汤匙变得和寻常物品一样,夜明微微一笑,随手将之收起来。
对面连续重击唐世之后的妙彤并未变回去,反倒由于施展妖力过度,眼中理智大量退散。
见到夜明,身形一动,冲上来就打。
对于妙彤的突然出手,夜明毫不意外,反手取出水葫芦藤,将之丢出。
失去理智的妙彤,只是变得残暴、野性,反而更好对付。
面对飞来的水葫芦藤,不闪不避的硬冲,不出所料的被缠住拳头。
又举起另一拳,要打下来。
但夜明已经一闪出现在她身后,轻轻一点其后脑勺。
妙彤身体僵硬一下,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时候,夜明倒没有避什么,顺手将要倒地的妙彤揽住。
再一看,其面上纹路消散,气息又恢复正常。
探一探脉搏,发现只是有些消耗过度,其他倒没什么。
如此,倒也不急着让她醒来,可以多休息一下。
唐世所化的怪物被解决,先前躲起来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出来。
见以县衙为中心,周围几十栋建筑全都损毁,一眼望去,景象触目惊心。
又见夜明怀里睡去的妙彤,众人以为这位法师重伤,感动不已。
害怕惊扰到法师休息,出来的人自发来到两人面前,磕上三个头,再起身离去。
如此,有人带头,后续之人也纷纷上前,静悄悄的,一个个对妙彤磕头致谢。
夜明见此,看一眼眉间有些疲态的妙彤,微微一笑,任由百姓们用自己的方式感谢......
......
抱着妙彤到一间完好的房间中,将之放在榻上,盖上被子,轻声退到房间外。
此时,严捕头也跟着回来,方才见到城里的模样,也是咂舌不已。
见夜明出来,说道:
“善缘先生,现在县衙毁了,各位同僚们也都被......
我们该如何是好?”
夜明笑道:“县衙是毁了,但谁说其他人都死了?”
“啊,没死?可他们不是都被吃了吗?”
严捕头一脸懵,有些搞不清状况。
“去将唐世的肚子剖开,将里面的东西都拿来。”
夜明的话让严捕头搞不懂,但还是选择照做。
来到唐世干尸前,用刀剖开其腹。
由于是干尸,没有血流出,剖开一看,发现其腹中竟然有一堆纸人。
严捕头见此,有些奇怪,伸手一摸,感觉就是寻常纸人,没什么特别的。
将所有纸人取出,数量正好与被吃的同僚人数相等。
到这里,严捕头自然有了猜测,拿纸人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有所毁伤。
将所有纸人都带到夜明面前,依照吩咐,将之一一铺在地上。
见严捕头铺好纸人,夜明一挥手,指尖有丝丝光点洒落。
一个个纸人立时发生变化,转眼间,便化作一群活生生的人。
严捕头一看,认出这些正是被吃掉的同僚。
地上众人都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还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稍后,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众人又是惊喜,又是后怕,连忙对夜明磕头感谢。
夜明将其他人都打发走,只留下严捕头和师爷。
师爷见夜明看来,心中惶恐,跪地道:
“大人,不,神仙,您有什么吩咐?”
“现在唐世虽然死了,但留下的烂摊子还是要收拾的,人死账消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
这些年,知县任上,你们赚了不少吧?”
“回大人,我们......的确赚了不少。”
“冤杀之人也不少吧?”
“大人,这也不能全怪我们。
毕竟是在四家三商的地盘上,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话......”
师爷说着,偷偷看一眼严捕头。
这位是少有的异数,与自己家族大多数人都不同,性子刚正。
也是因此,时常与他们冲突。
夜明又问了几句,师爷不敢隐瞒,将大致罪行都是交代。
随后,夜明让他拿出这些年贪污的钱粮,用来弥补这次事件受损之人。
交代完毕之后,便由严捕头带师爷下去执行。
送走两人之后,夜明走到院子中,看向空中道:
“诸位既然来了,便请下来一叙。”
空中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渭长县城隍司一众阴差。
县城隍吩咐其他阴差原地等待,独自落在院中,与夜明见礼。
“下官渭长县城隍,娄在。
此番多谢夜大人了,否则这次之事,不知要造成多大损失。”
夜明笑道:“在下出门在外,名为善缘,娄大人莫要叫错了。”
“善缘大人。”
“娄大人是娄家先祖?”
“正是,昔年生时,小有善名,死后得乡邻供奉,便领了这城隍之职,至今一百三十多年。”
“如今四家三商气数已尽,将要倾塌,娄大人作何感想?”
“下官早不是生人,不理人间兴替之事。”
对于娄在的回答,夜明毫不意外,又道:
“后续平波府还将有变,到时娄大人恐怕还要出力。”
娄在闻言,轻叹一声道:
“先前那唐世之事,不是我等不愿出力,而是无可奈何。
此人在阴司簿册上,两年前就该寿尽。
可偏偏意外得到那古怪汤匙,此物竟然可以锁住其魂魄,强行续命。
我等以钩锁幡旗等勾其魂,都无法动摇,只能听之任之,以致今日之事......”
说到这,娄在面有愧色,对夜明拱手道:
“我等虽不比他地城隍强大,但有所需,何惧一死!”
夜明笑道:“娄大人误会了,在下说这些,可不是为兴师问罪的。”
之后,同娄在又交流一阵后,其等退去。
等他们走后,夜明又摸出那汤匙来。
这东西乃是他要找的七件宝物之一,暴食汤匙。
此物吞吃无度,不知饱足,会培养宿主,等宿主成长到一定程度,再将之吞吃,成为自身养分。
这东西会不断的更换宿主,以满足所需,只是其永远也不会吃饱。
当时初来渭长县,夜明便发现问题,见唐世的情况后,便知其不久就会被这东西吃掉,便在县衙众人的身上留下暗手。
也是因此,众人被吃掉之后,才会变成纸人在其体内存活。
拿到暴食汤匙,夜明心情很是不错。
至于其他六件,也都各有特色。
正在把玩暴食汤匙,却听后方房门打开。
回头看去,发现妙彤已经起来。
见到夜明在外,妙彤松了口气,本想立即上前,但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生气的哼一声:
“你这家伙,太慢了,我都把那个死胖子打败了你才赶到!”
夜明不跟她讨论这个问题,笑道:
“看样子是没事了,这边事闹的不小,走,回去向元大人说明情况,这边需要有新的知县接手。”
......
经过这几天的忙碌,送去给福王的物资总算全部调运完毕,装上大船。
元持心亲自在码头边送行,目送十几艘大船逆流向默湄府而去。
守在身边的元忠道:
“大人,物资和四家三商手下的的大量青壮劳力都一起送走了。”
元持心点点头,看一眼远处无有边际的海洋,缓缓呼出一口气道:
“回府,准备行动。”
由于目前还没有开始行动,四家三商尚不知道元持心打算摊牌,倒是没有狗急跳墙的做出一些极端之事。
回去的路上没遇到什么意外发生。
只是刚进城不久,还没到府衙,就见远处忽有晴天霹雳响起。
这次的雷霆相对比较分散,有几道落在街巷中,还有几道落在人家室内。
周围见到这一幕的人可不少,由于之前已经连续发生两次这样的事。
众人的好奇胜过惊恐,都是围拢向那边。
许多人都在猜测这次“雷公”又惩治了那个恶人。
元持心见此,也是立即让队伍转向,过去查看情况。
很快就见到事发的巷子。
大家见到知府大人亲自来看,不敢拥堵,自觉站到两边让开路来。
元持心走下马车,亲自查看。
发现巷子中有五具尸首,全都呈焦糊之状,明显是被雷击造成的。
旁边有人认出死者,乃是城里的几个泼皮无赖。
不等元持心再去那被雷击的院子,就有好事者主动将人带来。
来者乃是一对年轻男女,另有一辆板车上拉着一个三十余岁,风韵犹存的妇人尸首。
年轻男子见到元持心,立即下跪,告知前因后果。
男子父亲早亡,与守寡的母亲相依为命。
另有一自幼有婚约的未婚妻,由于家里穷,给不起聘礼,他便想解除婚约,不让未婚妻跟着自己受苦。
但女方却不愿,表示非他不嫁。
只是女方家里非要聘礼不可,否则不许。
男子母亲无奈,便决定改嫁,以此换得足用聘礼。
谁知,聘礼钱货刚凑齐不久,便失窃,四处都找不到。
其母见聘礼失窃,气急攻心,悬梁而死。
男子是个大孝子,见母亲死,随之上吊。
其未婚妻闻知此事,也是恸哭不已,亦悬梁自尽。
只是方死不久,就见天雷降下,打死巷中几人。
又有雷落入其家中,打活男女二人,独其母未活。
元持心得知前因后果,立即着人去几个泼皮常活动之地找寻。
不久,便找到一包钱货,正是男子家遗失的聘礼。
围观众人见此,都感念苍天有眼,惩恶扬善。
元持心看看死而未活的妇人尸首,又看看空无一物的天空。
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元忠道:
“回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