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杭地处汀江中段,是极好的贸易中心,加上闽国本就是以商立国,所以这里的商贸极其繁盛,来来往往的船只虽然没有到络绎不绝的程度,但也算得上是频繁了。
也正因为商贸繁荣,上杭并没有树立起明显的,类似城墙一般的边界,而是以码头为基点,往外延伸出去好大一片。
从码头往外走,开始能看见的高矮大小不一的房屋是各式各样的民居和旅店,为往来贸易的商人们提供住宿;再过去就是上杭守军的驻扎地,说是守军,其实称呼它为一个小队也差不多,因为驻扎在上杭的士兵实在不多,只有区区五六百人,由一个名为东方守的闽军将领统领着。
在整个闽国乃至此时的时代之中,上杭人民无疑是幸福的,虽然他们也免不了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免不了被残酷的被统治者剥削的命运,但他们幸运地逃脱了战争的危险。
不过,这一点平和,因为秦宝的到来,好像也要被打破了。
“喂!那边的!”
秦宝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源头,是在码头维持秩序的官军,他露出疑惑的表情,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
“对,就是你。”那官兵不耐烦地大喊道:“赶紧让你的人把那船移走,太大了,挡住后面的船了!”
把船移走,这怎么行?
站在秦宝假扮他仆人的石云孙凑上来小声地问道:“指挥使,船上还留着一千多弟兄呢?怎么办?”
石云孙是金鳞军中的一名营主,颇有能力,被柴克宏派来,在这次行动之中充当秦宝的副手。
“没事。”秦宝不动声色地道了一句,“我来解决,你让他们抓紧卸货。”
说完之后,秦宝朝着那官兵的方向走过去,学着柴克宏的样子爽朗地大笑道:“这位兄台,你看我这船大,里面的货也多,不知可否通融一下,等我们的货物全部卸下来之后,马上就移船。”
“谁是你兄台?”年轻的官兵高傲地仰起脑袋,两个黑黝黝的鼻孔正对着秦宝的眼睛,甚至他都能看到里面茂盛的鼻毛,“我们这里每条船卸货的时间都是有规定的,超过规定要提前报告上杭官衙,你懂不懂规矩?”
“这……”秦宝心中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老子在南昌待了那么久,就没见过哪条船卸货还有时间的,但他不似之前莽撞,还是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有些迟疑地说道:“兄台,我初来乍到,不懂这的规矩,不知可否通融一番?”
“通融?”
年轻的官人的眼睛一听到这两个字,立马放出了精光,他得意地看了眼秦宝,语气飞扬。
“看在你初来乍到的份上,本官就发发善心,指点你两句。通融一下,当然不是不可以,只是……”
他四处望了望,确保自己身侧没有其他的同僚,这才放心地伸出右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一个圆,在秦宝眼前晃了一下。
秦宝了然,这比出来的圆就是铜钱的意思,这是在明目张胆地要钱了。
“兄台放心,我现在身上没有现钱,到时候把货物卖出去之后,一定双手奉上。”
“嗯嗯。”年轻的官人心情明显很好,之前他都是眼红地看着同僚进账,这次终于轮到自己发财运了。
一个人,在自己高兴的时候绝对要小心,因为人啊,一高兴就容易飘,一飘就会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只见那年轻的官人上前几步,竟然要掀开罩在秦宝他们货箱上的布帘:“让本官看看你运的什么货物,成色几何,在这上杭能不能卖得出去。”
糟了!年轻官人的动作在秦宝的眼中以0.1倍或者更慢的速度运转着,在这段时间中,他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怎么办?怎么办?要是柴大哥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办?
秦宝计划原本是让一些士兵假扮商人,再让一些士兵假扮货物,藏匿在货箱中,等进了上杭,夜晚之时,再偷偷从箱子里出来,朝着上杭守军的驻扎地发起进攻。
没错,就是著名的希腊人为了攻破特洛伊而使出的特洛伊木马战术。
但秦宝可不是什么穿越者,也不知道远在西方的古老神话之中的故事,这个战术是柴大哥告诉他的,听说是秦王殿下亲自想出的计谋,让他照着做,绝对可以大获全胜。
秦宝一直觉得自己脑子不好,老是认为自己不能独当一面,做一个独立指挥军队的人,本来不想作为这次攻取上杭的指挥者,而是想跟着柴克宏去漳平。
但柴大哥和他说,他对于军队已经足够熟悉,发生了意外也知道怎么应对,他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经验,跟在自己身边已经没什么生长的机会了,他得去进行独立的思考,独立的判断,只有这样,才能逐渐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将领。
所以秦宝来了,是被迫来的。
看着就要被年轻官人掀开的帘布,以及就要被发现的隐藏在帘布之下的士兵,秦宝的脑子乱成了麻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指挥使!”站在货箱旁边的石云孙看到秦宝仍旧没有行动,着急地大喊了一句。
秦宝的身子一震,这声指挥使好像把他的魂给唤回来了,他突然感觉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变得清晰,风划过耳畔的声音,人们说话的声音,他的世界又有了声音。
他径直地冲上前,果决地抽出腰间的长刀,直接地插入那年轻官人的心脏之中。
鲜血喷溅出来,洒满了秦宝的脸颊,让他找回了第一次跟随李弘冀之时在刘承勋宅子前面冲锋的感觉。
对啊!他为什么要想来想去,想那么多干吗?只要长刀在手,就能荡平一切敌人!
既然没有脑子,那就不需要脑子!
秦宝高喝道:“全部给我起来,干他娘的!”
金鳞军听到命令,马上就从货箱里走出来,在秦宝和年轻官人扯皮的时间里,已经有不少货箱从船上下来了,此时从地上的货箱中钻出来的满身甲胄的士兵少说也有三四百人,甚至更多。
周围的商人一看到这情景,顿时落荒而逃,四散出去,转眼间,刚才还有着不少人的码头上除了金鳞军的士兵,已经是空无一人。
“石营主,让还在船上的弟兄们下来!”
秦宝扫了一眼将士们,大声喊道:“已经出来的弟兄们,随我冲!”
话音刚落,他就抬起大刀带头往前方冲去。
被秦宝的血气带动的金鳞军士兵们也紧随其后,毫不畏惧地朝着前方冲去。
“指挥使!你的……”
石云孙看了眼已经快要消失的秦宝的背影,又低下头看了眼货箱里提前为他准备的一副精良的甲胄,叹了口气,
“你的甲胄还没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