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朱将军和连将军到了。”
王延羲看了眼进殿汇报的人,挥了挥手,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殿门口出现了两个身形壮硕之人,两人恭敬地朝着殿中小步趋走着,甚至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不知道是不敢面见天颜,还是本就心有愧疚,不敢让自己的表情被王延羲发现,从而揣测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臣等,参见陛下!”
“平身。”王延羲好似没有察觉这两人比平日里更为恭谨的姿态,只是淡淡地说道。
嗜酒如命的他也没有和两人继续寒暄什么的想法,催促着两人赶快落座,以此来开始这场只有三人的酒席:“二位将军快落座,尝尝近日里我找到的这名酒“丹红”,当初一听到这名字,我第一时间就想到,这酒,我一定得同两位将军一同畅饮!”
朱文进和连重遇两人对视一眼,虽然心有戚戚,但此殿完全是王延羲的地盘,如果他要是动手的话,他们两个双拳难敌四手,是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所以他们也只好乖乖地分别在左右摆满了酒水的小桌子上坐下。
“去。”王延羲将自己案几上摆着的那斛(hu,发“壶”音,容器,长方形,口小底大)酒递给右边的内侍,示意道:“去给朱连两位将军倒酒。”
侍从一边走下殿阶,王延羲一边又补充道:“我认识两位将军久矣,也时常一起畅饮,不论哪一位都是海量,你满上就是。”
左右率先来到连重遇面前,对他点了点头,微微倾斜斛,酒水就如同瀑布一般从斛口中倾泻而下,与觞(shang,发“伤”音,古老酒器,椭圆形浅底酒碗,带有耳朵形状的把手,看着像鸟的翅膀)的底部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首美妙的乐章。
小桌子上没人扶着的觞在酒水的击打之下左摇右晃着,可终究神奇地没有侧翻。
连重遇是军士,军士按说大多都是喜爱喝酒之人,此刻却没心情欣赏酒水与斛碰撞的声音,他的喉咙微动,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倾泻而下的酒水,心中满是恐惧,为什么?为什么这酒水的颜色会是鲜艳的红色!
没有人解答连重遇的疑惑,侍从在将连重遇的觞倒满之后,又转身径直往朱文进的方向走去。
等到那鲜红色的酒水出现在朱文进的眼前,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连重遇到现在还是一副无神的样子。
侍从给朱文进也倒完酒水之后,走上殿阶,没有王延羲的命令,也不敢擅自给他倒水,只好将斛放在案几上,自己又一动不动地侍立在一旁。
“两位将军。”王延羲微微眯起了眼睛,右手虚抬,“请用。”
在这种情况之下,连重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背上密密麻麻的冷汗瞬间就浸湿了衣裳,偷偷看了眼朱文进,发现他还在凝视着酒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无奈之下,也只好效仿。
这颜色的酒水真的能喝吗?怕不是里面有什么剧毒,我等一喝就会丧命?
面对王延羲的要求,无论是朱文进还是连重遇都没有动作,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冷清下来,那股压迫的气息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化作实质性,张牙舞爪地把在场在场的诸位全部吞没。
“哈哈哈哈哈哈!”王延羲在等待朱文进和连重遇的过程中,早就自己先喝了点,“二位将军都是豪爽之人,之前请两位来喝酒,都是牛饮。怎么今天如此扭捏?”
“莫不是,担心我在这酒水之中下了毒?”
朱文进的视线从那鲜红色的酒水之上移开,他想清楚了,王延羲并没有掌握他们俩反叛的证据,事实上,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一切都是王延羲自己的怀疑心在作祟。
但要是现在不喝,那可就给了王延羲借口杀掉他们。
思及至此,朱文进也不再犹豫,朝着王延羲拱手说道:“陛下说笑了,臣等乡野粗陋之人,实是从没见过如此琼浆玉露,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神,怠慢了陛下,是臣之罪也。”
说完,没有停顿地端起面前的觞,放在嘴边,咕噜咕噜地三两下就将这一碗面积不小的酒水一饮而尽。
或许是因为他的喝法太过于豪爽,有不少的酒水从觞和他嘴巴之间的空隙偷溜出来,顺着他的下巴一直流进他的衣服里面,这画面,颇显得有几分妖异。
“好!”王延羲看见这一幕,开心地鼓起掌来,“朱将军不愧是义薄云天之辈。”
朱文进已经把酒水给喝了,王延羲也就没有再为难连重遇的必要了,于是他招呼着侍从们端上正常的酒水,三人一同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不管是多或者少,大家都有些醉意。
王延羲趁着酒兴,也不知是否有意,对着殿下的二人感慨地吟诗道:“惟有人心相对间,咫尺之情不能料啊!”
朱文进又和连重遇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惊慌神色,王延羲这是把话挑明了,焉知下一秒,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不会涌入一大批披甲的士兵,将他们两个“挫骨扬灰”?
已经合作过许多次的他们已经十分默契,两人一同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大殿中央正对着王延羲的地方跪下,带着哭腔高声喊道:“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一心为主,怎么敢再生他志?”
王延羲微笑看着他们,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觞,又喝了口酒。
朱文进和连重遇见到这场景,心里顿觉大事不妙,只好拿出他们的看家本领——演戏。
两人神色悲怆,那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哗啦哗啦地就从眼睛里凭空而现,滴落在地上,再加上他们夸张的姿态和话语,当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这演技,至少秒杀现在一大半小鲜肉。
可就算两人都表演到这个地步了,王延羲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看着动物园两只猴子在表演马戏那样,微笑着看着他们。
酒席的后半段,整个气氛都是压抑着的,可一直到最后朱文进和连重遇走出皇宫,都没出现他们担心的士兵埋伏的情况。
朱文进认为自己和连重遇死里逃生,顿感一阵轻松,往两边瞅了瞅,小声地对着连重遇说道:“以今天这个情况来看,陛下猜忌我们两个已经很久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早作准备。”
连重遇也不是傻子,当即就点头应下:“朱大哥你一向比我有智慧,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