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遇贤一言令雨停这事被僧景全在贼军之中大肆宣传,于是贼众们都信心大增,把他们之前对于攻击虔州的种种担忧全都抛到了脑后,军心大定,甚至人人脸上都挂着兴奋的表情,连带着行军的速度也快上了许多。
本来预计还要走四五天的路程,竟然三四天就走完了。
黄伯雄对张遇贤躬身的角度更大了:“神使,前面就是一线天了。过了一线天,便是虔州。”
“好!”张遇贤坐在马车上,意气风发地大喊了一声,“传令,全速进军!”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让他感到太憋屈了,虽说他对王表的那一顿大吼确实让那暴雨骤停,但这不也正是说明了王表就是个真正的神明吗?而他张遇贤竟然对着一位真正的神明大吼大叫,这不是在找死吗?更别说在部下面前被吓到尿裤子的样子……
怒骂完王表的那几天,张遇贤活得心惊胆战,生怕哪天王表想起他的冒犯之罪,随意就把他给带走。
不过还好啥事都没发生,于是张遇贤又变回从前的模样。
“慢!”李台拦住要去传令的令使,有过那天的经历,他已经很难不相信张遇贤不是神使,“国主,一线天在循虔两州都素有名望,即使是普通的百姓也多有所耳闻。这不仅仅是因为一线天是虔循两州唯一平坦的通路,更是因为,一线天是个绝佳的伏击地点。”
“走一线天,绝对不能全速前进,而应该慢慢来,时时防备,最好先派一小队人进去探探虚实。”
“李将军莫不是怕了?”僧景全甩开他手上不知道从哪户人家家里抢来的折扇,骚包地对着自己轻轻摇了摇,“此来袭虔,本就是神明之谕,我们都是临时决定,虔州官员必定对此一无所知。”
“既然一无所知,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一线天之处设置埋伏,李将军此言,危言耸听罢了。”
听完僧景全说得话,李台嘴角勾勒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他不屑于跟不懂军事的人计较,“一棋之差而满盘皆输”,如果直接武断地认定虔州官员不会在一线天布防而不去试探的话,下一刻贼军就会“满盘皆输”。
“国主,派一队先遣队过去,不费什么时间,又能探明情况,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事?”
张遇贤看着那绿色满布,同时也狭窄无比的——从远处看甚至只有细细的一条线的一线天入口,明明此刻阳光普照,他的心中却莫名地泛起一股寒意。
如果从分析上来看,他更相信僧景全的话,毕竟这可是“过岭袭虔”确实是神谕,虔州官员又怎么可能知道而提前做好防范,除非他们也有神明……在张遇贤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确实,派一队先遣队过去探探情况只是浪费了一小许时间,而能够保证安全,这样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张遇贤终于动了一回脑子,他如此说道:“就按李将军所言,派些人先去看看有没有埋伏。”
“是!”李台应了一声,回过头大喊道:“王二种!带着你那队人过来!”
贼军名义上的领袖是张遇贤,张遇贤是不懂什么军事的,于是就把权利都下放给了各个“贼将”,可贼将也是微末出生,大字不识一个的多了去了,根本不懂什么军队要成建制才会有战斗力,就简单地把自己部众分为几个小队,任命几个小队长,每个队伍的人员数量不一,多的上百人,少的十几二十人,质量也良莠不齐,也正是因此,彼此之间也没什么配合,完全靠得是心中的那股气在支撑。
这样的军队,遇到顺风仗还好,说不定还越打战斗力越强,但要是一遇到逆风仗,保准是一溃而散。
而衡量一个军队的实力强劲与否,往往就是军士在逆境之中是否依然能够保持镇定地接受主将的指挥,这不仅需要严明的纪律,更需要士兵们对主将的那种信任——能托付性命的那种信任。
“诶。”王二种正是前几天在洞里通风报信说雨停了的那个小队长,自认为立了功劳,又以为袭击虔州是神谕,怎么着也不至于输,因此到李台面前的时候是笑嘻嘻的,“将军,唤咱何事?”
李台不关心王二种言语中的冒犯,事实上,扭头看看那一大群贼军,有一半以上都是这个样子的,人家不认为这是冒犯,而是小民之间的亲近:“听好了!”
严肃的声音一响起,王二种和他身后几十人立马挺直了身子。
“前面就是一线天,现在需要几个勇士去探明情况,你们小队的勇武是大家公认的!此去也不需多事,若有埋伏,只要大叫几声,跑回来便好。”
话语间透露出来的意思不言而喻。
王二种小队的兵士们面面相觑,都没有回应。
李台无奈地看向张遇贤,张遇贤立马明白过来:“去一线天为先驱者,攻下虔州后,赏良田十亩,金银若干。若其中有立大功者,可封爵位!”
画大饼这事张遇贤还是很擅长的,十亩良田,金银若干,反正他现在都没有,到时候都是从虔州的府库出,反正不是从他这出,崽卖爷田,那有什么心疼的?
虽然奖励好,可也得有命拿,王二种的士兵身经不少战,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于是也并没有火急火燎地答应下来,就连王二种也收起了刚开始时候的笑容,稳稳地站立在一边,卖命的事情,他可不干。
就在这样的一片沉默之中,王二种队伍之中一个面色坚毅,看着还年轻的小伙子站了出来,慷慨激昂地说道:“敢不为国主效死!”
王二种疑惑地扭过头去,想看看是哪个蠢货这么没有眼力见,没看到你老大我都不想去干这事吗?
看到小伙子的时候,王二种眼神一凝。
这小伙子名叫伍万祯,人长得老老实实,看起来痴痴傻傻的样子,但脑子里东西很多,王二种之前之所以在战场里屡立战功,靠得就是伍万祯教给他的训练方法,他也对这位叫他大哥的小伙子很是看中。
王二种看到伍万祯悄悄递给他的眼神,和之前能帮他立功的眼神一般无二。
他顿时明了过来,王二种自认为了解伍万祯,这小伙子在他心中绝不是一个会无的放矢的人,于是他也拱手说道:“敢不为国主效死!”
小队中众人最敬重的两人都这么说了,于是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地躬身,大喊道:“敢不为国主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