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城,镇南节度使府。
宋齐丘端坐在宽大的红木椅上,身穿着华丽的的衣袍,金银反射出来的光芒极为刺眼,坐在他怀里的是他新纳的小妾——或许是还没能从自己的丈夫是一个年逾六旬的老头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也不对宋齐丘那双上下游走的大手作出任何反应,只呆滞地把盘子里的水果一颗又一颗地喂到宋齐丘的口中。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伴随着两声高昂的“父亲!”,宋中元直接走进了大堂,然后又马上低头,假装没看见面前这一幕。
宋齐丘被扰了兴致,松开搂住年轻清丽女子的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年轻女子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站起身来,又呆呆地往门口走去,动作十分僵硬,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等到年轻女人走出大堂以后,宋齐丘不耐烦地说道:“多大年纪了,还是这般毛躁。说吧,什么事?”
“是南昌王。”宋中元声音有些焦急,“南昌王传信到刺史府,说什么他来到南昌之后整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政务多亏了父亲您和我在处理,所以傍晚一定要来节度使府与你一同用膳表示感谢。”
“就这点小事?”宋齐丘语气不善,“像往常一样,拒绝就是了。”
宋中元欲言又止,最后咬咬牙,还是说道:“南昌王那封教书是上周发到刺史府的,当时儿去为父亲寻找野山参了,不在府中,是故没有发现,也没来得及拒绝,现在,想必南昌王的车驾,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混账!”宋齐丘勃然大怒,猛地从红木椅上站起来,“我辛辛苦苦从陛下那帮你这不成器的逆子争取到洪州刺史的位置,你就是这样来应付我的吗?”
宋中元吓得“啪嗒”一下双膝跪地,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儿真的知错了!父亲,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接待南昌王啊!”
作为南昌城的实际掌权人,宋齐丘当然知道他的儿子还有他儿子手下那一帮官员们都是些什么德性,其他那些刁民的事情处不处理也就罢了,关于南昌王的事可是“大事”,这些蠢货都不注意!
不过自己生的这头猪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当务之急是怎么处理好接待南昌王这件事。
宋齐丘很快恢复了平静,朝着外面大喊了一句:“来人!”
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宋齐丘吩咐道:“让后厨准备宴席,一应规格,都按照最高的标准来准备。然后,去把我那件陛下御赐的锦袍取来,给我换上!”
“是!”小厮应了一声,又匆匆忙忙地跑出去准备了。
宋齐丘换完衣服,将一切都布置完以后,看着堂下跪着的宋中元,越想越生气,正要接着呵斥几句,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小厮的大喊声:“老爷老爷,南昌王到了!”
该死!宋齐丘暗骂一声,然后马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堂,说道:“将中门打开,我亲自去迎接南昌王!”
……
门缓缓地打开了,两边的人一看到彼此,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
李弘冀一副很是激动的样子,跨过门槛小跑着过去紧紧握住了宋齐丘的手,活脱脱粉丝见偶像的场面:“宋伯父!来了南昌这么多天,我终于见到你了?”
宋齐丘有些疑惑:“伯父?”
“您有所不知。”李弘冀用崇拜的语气说道,“在建康时,皇爷爷就经常教导我,说他能即位,宋伯父功劳最大。又因为您和皇爷爷是平辈,所以他让我来了之后,称您为伯父!”
宋齐丘心中冷笑,你骗鬼呢?觉得我功劳最大,然后把我贬谪成镇南节度使?
李弘冀宛如知道宋齐丘心中所想:“皇爷爷告知我,之所以让宋伯父任镇南节度使,是为了把宋伯父留给我父亲啊!”
这下子,宋齐丘倒有些惊疑不定起来,毕竟历史上这种情况确实不在少数,而且自己之前在李昪面前,也的确是太过飞扬跋扈了些,他想要压压自己的性子,然后把自己交到齐王手里,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李弘冀知道宋齐丘已有所动,乘胜追击道:“出发之前,皇爷爷特意嘱咐我,和宋伯父亲近些就行,他告知我的这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给宋伯父听的。可我没想到,宋伯父忙于政务,竟然一直没能抽空出来见我,我这也是情急之下才尽皆道出……”
“伯父可不要……”
宋齐丘见李弘冀惧怕的姿态,对这番话已是信了七八成,心情愉悦了几分,连带着对李弘冀的态度也真诚了起来:“贤侄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场的全是忠心之人,肯定不会让这番话流传出去的!”
“如此,多谢伯父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宋齐丘带领着李弘冀来到茶室,期间还偷偷确认了跟在他后面的正是金鳞军的都指挥使柴克宏,再想到其余金鳞军将士都在南昌城外,于是便放下心来:“食材众多,后厨还在加急处理,刚好前几天属下献上了一批好茶,贤侄如不嫌弃,不若与我一同到茶室去,先喝些茶水。”
“怎会嫌弃?”李弘冀也开心地大笑,拖得越久他就越开心呢,“能喝到伯父的茶,真是贤侄的荣幸!”
一时间,宾主尽欢。
……
……
此时,城内一处随处可见的破旧房屋内。
一个身材魁梧,身高八尺的壮汉说道:“大哥!难道我们真要如同那什么柴将军说的那样,帮他们去夺城吗?”
被称作大哥的男子回头,他的身子看起来很是瘦弱,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蒋弟,人若无信,怎能算人?何况这南昌城内的百姓被压榨成这样,如今有机会改变,我们又怎么能顾得上自己的性命呢?”
“可是尤哥,你怎么知道南昌王不会是下一个宋扒皮呢?”
尤生笑了笑,说道:“因为他年轻。”
“年轻?”
“年轻,代表着朝气,代表着活力,更重要的是,代表着他还没被这糟糕的世道吞噬!”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尤生没回答蒋飞的话,朝着身后的百余人说道:“我们兄弟二人从远方逃难来到南昌,初时多亏诸位家里接济,这才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如今好不容易混出了副人样,组建了义社。”
“但大家始终要记住一点,义社成立的初衷是什么!”
在场的百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第一个回答。
尤生环视一圈,突然怒喝道:“告诉我,是什么!”
作为庄稼汉,在场的众人身上有许多美好的特质,比如说勤劳、老实、肯吃苦……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是懦弱的人,听到尤生的这句话,一个个都热血沸腾起来,大喊道:“守护家人,互帮互助!”
“这城门,打不打!”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