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冀来到南昌已经一月有余了。
这一个月内,李弘冀愣是没能见到宋齐丘这位名义上洪州的最高长官,不过他也不在意,整日游山玩水——没错,经过一个月的熏陶,李弘冀在宋中元等人的眼里已经是个只爱玩耍的纨绔子弟,根本没有京城传闻的那么神。
搞明白了新来的南昌王是个什么性格,大家都放松下来,该吃吃该喝喝,不再去衙门里坐班,又恢复了故态。
对于李弘冀的诸多要钱要求,宋中元大手一挥全部满足,在他的心目中,李弘冀到底是个王爷,要是不把他服务、伺候好了,到时候发怒上了奏折给金陵的皇帝,打点还不得花费更多的功夫?
干脆就给他,反正花的不是他们宋家的钱,都是些民脂民膏。你南昌王用着良心不痛就行。
这一个月内,李弘冀看似什么都没办,其实和韩熙载商量过后,在暗地里做了许多准备。
来到南昌之后没几天,刘通就带着数百人分散开来装作平民的样子进城探听情况,这是李弘冀在想清楚来南昌之前就作的准备,让刘通暗地里收罗周边的无父无母的乞儿,给予他们吃食、并教授他们怎么去探听消息。
李弘冀把这个部门命名为“耳目司”,并委任刘通作为耳目司的司长,为他探听消息、打探情报。
作为一个历史学研究生,李弘冀深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句话的重要性,一场战争开始前,如果对对方的兵力部署,方略位置完全不清楚,两眼抓瞎的主将是必败的。
南昌王府一间别院内,李弘冀正在泡茶,滚烫而清醇的茶水顺着壶口倾泻而下,与古色古香的茶杯碰撞在一起,吹奏出了一曲动人的乐章。
刘通坐在对面,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说道:“殿下,南昌城内的情况已经完全打探清楚了。”
“一共有三股力量,第一股也是最大的,就是宋家,因为宋齐丘是节度使,宋中元是刺史,所以很多从建康来的官员都被迫妥协,依附在了宋家门下。也正是因为此,南昌城内并没有多个世家并立的情况,其他小世家大多是宋家的附庸,也就是说,只要解决了宋家,其他小世家都会“望风而降”。”
李弘冀将第二杯茶递给坐在左首的韩熙载,同时示意刘通继续说,不要停。
“第二股力量以监军使阮玉锁为代表的中央派,他们来到南昌之后不愿意屈从于宋家,于是联合起来想要反抗。不过因为宋家掌握着镇南军的军权,他们失败了,整日被幽禁在府中,只能郁郁度日。”
“第三股力量是南昌附近的百姓苦于税赋,自我成立的一个名为“义社”的组织。这个义社的首领叫“尤生”,麾下已经纠结了数百社众,而且集会的时间在半夜,所以没有被宋家发现。”
韩熙载听完刘通说得话,稍一思索,建言道:“殿下,刘司长所言三股力量之中,阮监军等人已被幽禁,对局势起不到任何影响,故可以不做理会,只待清除了宋家之后再与他们招呼。剩下的,“义社”是可以拉拢的,有了义社的名义和保证,也能够快速地让洪州百姓信任,为之后稽查税田的过程作好铺垫。”
李弘冀点点头,晃了晃手上的茶杯,对着里面炙热的茶水吹了几口气:“段指挥使那边,派人去通知了吗?”
“已经约定了好。”刘通回应道,“五天后的酉时,待殿下去宋齐丘府上用膳之际,我们的人会打开伺机打开城门,放金鳞军入城,并第一时间控制宋家所有人。”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李弘冀喝了口茶,向刘通投去询问的眼神。
“耳目司虽然现在顿顿饱饭,但以前大多是乞儿,面黄肌瘦,很多现在还很瘦弱,到时候和城门守军争夺起来,怕是力有不逮。而且,而且肯定会有不小的伤亡,一旦也不值当。”
闻言,李弘冀哑然失笑:“恐怕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刘通的脸霎时变得通红,低下了头。看到那些乞儿,他就老是想到自己小时候的境遇,要不是当时狠心来了一刀,怕是自己现在过的也是和他们差不多的生活,哪有现在的衣食无忧。
“也对。”李弘冀没再调笑刘通,“耳目司这次任务完成的确实不错,而且用来夺南昌城门确实有些浪费了。”
“叔言刚说了义社可用,克宏疏爽任意,你探听出义社的集会地点之后,就告知克宏,让他去和尤生接触。若是他任侠仗义,就以大义说之,事成后我自有奖赏;若他聚集民众,只是为了一己之私,便以官爵利益诱之。”
刘通抬起头,露出惊喜的面容:“多谢殿下。”
“去吧。”
刘通起身,韩熙载见状,也说道:“殿下,左右现在我也无事,不如让我与柴将军一同去会会那义社首领,这样也保险些。”
“不必。”李弘冀将那一口茶闷下,也站起身来,“叔言与我出城去一趟西山。”
西山?韩熙载挑了挑眉,看着刘通走出房间,这才把视线移回来,说道:“殿下,这一个月内您诸多举动,已经足够让宋家放松警惕了,如今大计将成,再去游山玩水,怕是不妥。”
李弘冀将茶杯摆放回原处,问道:“叔言昨日尚称我为王爷,为何今日突然改成殿下?”
韩熙载一时语塞,他在心里已经认可了李弘冀,但骄傲让他说不出口。
李弘冀也没指望韩熙载能给出什么答案,接着说道:“得到叔言认可,我很是高兴。”
“无论是论政还是分析局势,叔言都很有能力。但一个人再优秀,精力终究是有限的。即便是聪慧如太宗,也是靠着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程咬金……等诸多将相合力之下,才成就大业。”
韩熙载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
“此去西山,不为其他,但为寻览一贤才耳!”
“不知叔言,可听说过陈陶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