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冀偶遇美人,本来就想着多与她相处些时光,就算日后有缘无分,也算得上是一段难得的经历。
但因为钟氏叮嘱得紧,刘通又一刻一刻地算着时辰,到点了就马上通知了李弘冀,李弘冀知道家宴重要,也就只能给刁凝瑶留下一首大名鼎鼎的《青玉案》,什么,你说抄袭?读书人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抄呢?
这叫借鉴,借我李弘冀的手让这首词被别人鉴赏,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沿着健康路往西走踏上中华路,再顺着中华路往北走,跨过横亘在护龙河之上的天津桥,从朝元门进宫,沿着宫内的大路径直走,万寿殿就赫然正在眼前了。
李弘冀带着李煜走进了万寿殿,此时殿内摆放着数十张原木桌椅,各自都已经有人落座,就连上首的宝座上,李昪和宋皇后也已经坐下,殿内的侍女正在忙碌地送上一道道风格迥异的菜品。
陪着夫君李景通坐在左一位置的钟氏看到兄弟两人终于到来,脸上的忧色消散了一些,忽地严厉地看向李弘冀,自己明明叫刘通与他交代过,看来这小子又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李弘冀感受到钟氏杀人般的视线,狠狠地瞪了一眼抱着那副山水图爱不释手的李煜,欲哭无泪,要不是这小子吵着要回去买他那破山水画,两人也不至于比李昪还晚到。
他拉着李煜走到中间,朝着李昪鞠了个躬,解释道:“皇爷爷恕罪,建康路上的集市实在太好玩,以至于孙儿贪了头,差点误了时辰。”
李昪都还没开口,被拉着的李煜倒是先开口,呛道:“明明是哥哥见到静姝姑娘走不动路,这才误了时辰。”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的视线顿时全部集中到李弘冀的身上。
李弘冀尴尬地笑了笑,却也丝毫不相让:“要不是从嘉要买这幅山水画,我们早该到了。”
“你……”
“好了。”李昪看着两兄弟吵吵闹闹,心里也觉得温馨异常,笑着说道:“别吵了,朕恕你们无罪,落座吧。”
李弘冀和李煜对视一眼,互相冷哼一声,谁也不服谁,但此时殿中只剩一张桌子,无奈,两兄弟就只能“被迫”跪坐在一起。
“来!”李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朗声道:“既然人都齐了,都动筷吧。”
许是家人团聚的喜悦略微冲散了失去张廷翰的苦涩,李昪罕见地兴致勃勃地介绍起菜品来:“大家都尝尝,今天的菜品都是应方所做,有鹭鸶饼、天喜饼、驼蹄炙、春分馍、密云饼、五色馄饨……”
李昪说起这些菜名来如数家珍,想来是对这些菜品的味道极其深刻,可就算贵为皇帝,平日里也舍不得如此奢华,只有年节或者在御宴上才能吃到。
话说这应方原本是唐长安宫廷里的御厨,和使者一齐来到淮南宣诏,还没回去就听闻中央乱了,所以举留了下来,成了李昪的御厨。也正是因为此,他做出来的食物有着很正宗的长安风味,甜香软糯,层次感极其分明。
李弘冀随口挑了一块不大不小的饼塞进嘴里,嚼了几口,确实美味。
酒过半巡,李景通带着钟氏站起来朝李昪敬酒,李弘冀拉着一旁还在往嘴里塞东西的李煜也一同站了起来。
只听见李景通高声说道:“父皇励精图治,这才使得我大唐境内四海升平,一派欣欣向荣之景,儿为父皇贺,愿新岁父皇身强体壮,力搏猛虎;儿为大唐贺,愿新岁国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说完,四人一齐朝着李昪鞠躬。
紧接着,李景通的三弟,寿王李景遂也站起来说了一段祝酒词,然后是信王景达,就连李昪最小的儿子,和此时的李煜差不多大小的李景悌,也有样学样地祝父皇身体健康,事业蒸蒸日上云云。
这可把李昪乐坏了,连声说道:“好好好,仁寿有心了。”
仁寿就是李景悌的小字,也可以叫乳名,说来很神奇,众所周知,皇帝会把自己生日那天定为一个节日,诸如什么寿什么寿节,而李昪的生日就叫仁寿节,李景悌刚好是在那天出生的,故而小字仁寿。
又因为诸多子孙中,李景悌是季儿(最小的一个),所以很得李昪的宠爱。
李家的诸位宗室除了女子,基本上都在这了,于是李弘冀把握住机会,细细地观察起来。
或许是李昪的基因真的好,李家的各位宗王都长得丰神俊秀,简而言之,就是帅,寿王李景遂年纪轻轻就留着一圈墨黑色的络腮胡,传闻他喜好奇巧,但为人明理,多次想让太弟之位,甚至一度想杀了“五鬼”李徵古,可惜后来被左右劝谏,没杀成。
李弘冀对他的评价是,可用之,但不可委以大任。
其次是信王景达,这个人是南唐宗室里唯一有能力的人,他能听得进好的劝谏,放弃喜好的神仙修炼;也忠诚不二,不精通水性的他曾经跳下去湖里把已经是皇帝的李景通给捞了上来;最主要的是能辨是非善恶,呵责整日与近臣曲宴的元宗,有为国之心。
如果历史稍稍转个弯,让李景达当上皇帝的话,说不定南唐的情况会比历史上好上太多。
这个人是可以重用的,但得想法子让他归心,这也是最难的一点,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李弘冀的长辈。
再接着就是李景悌了,他是李昪诸多儿子里最惨的一个,因为母亲种氏动了妄心,对李昪吹耳旁风说李景通才德不显,我儿子李景悌聪明伶俐,可为储君。
这下可不就触怒了李昪,我怎么选继承人是我的事,轮到着你一个妇人来管?更何况就算李景通不行,还有三子李景达,二子李景遂呢?轮到着你李景悌吗?当即就把种氏打入冷宫,也不再宠爱李景悌,连个公爵都没给他封。
史上记载他到虔州任王,“简易节俭,虔人安之”,是个驻守地方的人选。
等到李弘冀把宗室能用与否在心里过了一遍,李昪也喝醉了,于是宋皇后就宣布散席,众人都各回各家,昇元五年年节南唐皇室的这一次家宴,就这么平淡地结束了。
而就在建康城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的时候,有一个人,还在拼命地赶来的路上。